门外不是门卫老头,是一个甄象压根儿就没见过的三十来岁的年青人,男的,留着一头长发,戴着墨镜,留着这两年开始时兴起来的艺术家八字胡。
那人见有人开门,咧开嘴一笑,“甄象吗?”
“跑!”中年大叔第二句话传到甄象耳里,撕心裂肺。
甄象下意识就向后退了一步,却不料墨镜男抬腿跟上,接着伸手就向他抓来。
尽管手掌离他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但甄象立刻就无法动弹,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一座山朝自己压来,然后浑身酸痛。
“你干什么!”
这种极度的压迫感给甄象带来了极度的恐惧,在他眼里慢慢变大的手掌已经完全变成某种怪兽的血盆大口,似乎下一秒就会把他一口吞下,然后连皮带骨嚼个粉碎,所以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尖利,听起来就像阉割歌手发出的颤音。
墨镜男保持着嘴角的微笑,神色不变地一把抓在甄象头顶。
甄象本能地闭上双眼,他只希望自己死的时候面部表情不要太难看,要不会吓到来收尸的警察,还会被人笑话胆儿小。
墨镜男嘴角的笑渐渐僵硬,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镇龙手印”捏不动甄象这个凡人的脑袋。
甄象闻到了墨镜男手心的汗味儿,他觉得有点恶心。
“靠,吓死爷了,我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来是个小虾米,不要怕不要怕。”中年大叔在甄象耳边道:“就这点实力,他还弄不死你。”
于是甄象试着偏了偏脑袋,虽然有点紧,但真的能动,他嘀咕这家伙莫不是哪个精神病跑出来吓人的吧。
刚才他出现幻觉的时候,就下意识认为被昨天衬衫男同伙找上门了,心想这回死定了,但这个戴墨镜的家伙,进门就气场十足地朝自己一抓,还以为会很厉害呢,谁知道竟然只是让自己感觉有点紧!
有点紧!
想到有点紧,甄象又扭了扭脖子。
墨镜男明显感觉到了甄象的小动作,脸色变得绯红,“死!”他猛地放开甄象,另一只手并指成刃,刺向甄象胸口。
“哎哟!”甄象感觉到胸口被什么撞了一下,一时气闷,正想着揉揉,却发现自己飞了起来。
“嘭”,客厅隔着卧室的墙被甄象撞塌,里面的砖头立马各奔东西。
甄象落地,又屁股触电一般从地上跳起来,满脸的茫然。
不痛!
墙垮了!
他终于发现自己不对劲了——我什么时候这么扛揍了?
墨镜男却没给他时间寻找答案,见一招不奏效,反手不知从哪儿摸出根锥子来。
那锥子长约五十公分,尖头上开着三个血槽,看起来很像加粗版三棱刺后面加了根棍子,跟三棱刺不同的是这玩意儿浑身金光流动……
等等,金光,光,流动?
甄象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真的是金色的光,绕着那根锥子盘旋游走。
这时候,墨镜男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冲他举起手上的锥子,一道金色的刺芒从锥尖射出,直刺甄象。
甄象正在愣神,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那家伙又发招了,傻兮兮挨了这一记。
“当”,声音清脆响亮。
“当当当当当……”墨镜男一跺脚一挥手,锥尖射出无数刺芒。
甄象还是一脸茫然地站着,他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自己又挨揍了,可问题是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怎么办,挨着呗,你的肉身我改造过了,一般这种不入流的法器伤不了你,问题是你自己又没神通,也还不了手,挨着吧。”中年大叔颇为无奈。
“这他妈得到什么时候?”甄象看着在对面使劲挥锥子的墨镜男,也有点无奈。
“快了,等人来救你。”中年大叔打着哈欠回答道。
“你还有后手?”
“那不是我的后手,安排的人你也很熟的。”
甄象听得奇怪,正想追问,却惊讶地看到墨镜男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手里的金色锥子定格在半空,金光也已消失不见。
然后他看见一朵白色的莲花在墨镜男胸口缓缓盛开,鲜血从那朵莲花下面汩汩而出,莲花洁白如玉,不沾一丝血腥。
再然后,墨镜男慢慢倒下,倒下的同时,从脚往上一点点碎成粉末,这个速度非常快,几乎与他倒下的速度同步,所以当他的脑袋掉在地上的时候,也是他整个人彻底化为粉尘的时候。
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防盗门门口刮进来一阵夏日上午特有的清风,然后无数粉尘被风一卷,彻底消失。
门口干干净净,仿佛从甄象打开门到现在两分多钟时间里,没有任何人或者动物曾在那里出现过。
“这你妈是什么鬼东西!”甄象呆呆地盯着墨镜男先前站立的地方,跟见着鬼一样倒吸了口冷气。
“马马虎虎,彼岸花而已,花开魂散嘛。”中年大叔懒洋洋地道:“你要是肯跟我学,分分钟比他厉害。”
甄象没有接这茬,一言不发走到门边把门关上,然后转身愁眉苦脸地看着被撞塌的墙——这你妈要是被房东发现了不赔个一两万消停不了啊!还好原来的兵工厂福利好,自己修的房子全是框剪结构,这墙刚好不是承重墙,要不这会儿这楼就该塌了。
虽说他住顶楼,但楼板塌了他也承担不起啊!
他把刚才自己差点死掉的事儿给忘了。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中年大叔脾气又上来了。
“听到了。”甄象有点不耐烦,“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我跟你学?”
一边说一边想着明天找个工人来把墙砌好,还有床单被子什么的,全都是厚厚一层水泥灰,就是洗衣机也得洗一天呢。
“保你小命呗,还能干什么,那小娘们跟你融合了,我又跟她是绑定的,你要死了,她就得散,她要散了,我也就完蛋了,我这么说你懂不?”
“没事,反正他们又打不痛我,让他们杀呗,我还学来干嘛。”甄象弯下腰,开始从碎砖堆里一件件往外扒拉沙发、抱枕什么的。
“打不痛你!”中年大叔的语气非常夸张,“你做梦呢你,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白玉京,那是一群疯子,也是这个世界上平均战斗力最高的一群修行人,刚才那个顶天了算他们编外人员,要随便派个正式门人来,你早被毁尸灭迹了你。”
“就那天那个穿衬衣的,白玉京门人里面都排不上号,他出手你都撑不了十分钟,还奈何不了你,笑死个人呐,坐井观天么不是。”
甄象心尖儿一跳,“靠,你不早说!”
合着他压根儿就对战斗力没什么概念,至于从出手就能看出实力高低什么的就更没谱,所以他一直都以为这些人横竖拿他没办法,无非就是被抓抓脑袋,再打飞几次,索性就跟他们耗,反正自己看起来也像怎么都不会死的样子,大不了这墙就不修了,还省了好多功夫。
他完全没想到这什么叫白玉京的居然还没出全力,不对,听猥琐大叔这话里的意思,连九牛一毛的力都没出到。
甄象本能地感到这次一个不好自己可能真的会死,这不是瞎猜,也不是被害妄想,而是实实在在的感受。昨天见过衬衫男那三个变态的战斗,那金的黄的绿的蓝的,无论哪一道光带给他的都是深深的绝望,再加上刚刚才被墨镜男的镇龙大手印来了一下,虽然事后感觉不到痛,可面对那座山的时候,那种避无可避的无助感,已经给他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他不想死,就是刚才拿脑袋撞墙的时候,也是发泄的成份居多,压根儿就没把自己往死里整,他还想活着去找萧潇,等他真正想明白什么是成熟的时候,去找她,告诉她他离不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