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外的二里路远的官道边上,此刻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上站着六个人。四个穿着短打的男子手里清一色的都握着相同规格的刀具,他们眼中闪着精芒,眼珠时不时的转动,留意着周遭的环境。而在离他们两丈余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老人,老人一身朴素的灰色长衫,将他两鬓前的白发衬得更加显眼。在老人的边上,是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他左手拿着一把折纸扇,负在身后,右手拿着一本不知道名字的书,似乎看的津津有味。如果观察仔细的人,也许会发现,中年书生的眼光会时不时的留意老人眼睛注视的那个方向。两鬓斑白的老人正是李淳的爷爷,李巧。
“李凌,你想好了么?要跟我去临安吗?”李淳说起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消沉,但他还是不死心的厚着脸皮再问了一次。
“李淳,你这都问了多少次了,我耳朵都起茧了。”
“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滑头了,每次我问你,你都打哈哈,不是东村的牛丢了,就是西村的鸡被人偷了,有意思么?”
“原来你知道啊!”李凌被这么一说,有点尴尬,他不要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心里却忍不住的想:着古代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早熟,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怎么懂这么多门门道道,在官宦家庭里长大的孩子,难道是天生的阴谋家、政治家?
“我又不傻,你不想去就直接说,我又没拿把刀架你脖子上。”李淳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对李凌翻了一个白眼。
李凌心想:妈的,又被一个小孩鄙视了。但看着这张稚嫩的脸上装出来的市侩表情,他又忍不住的想笑。
“临安我早晚都会去的,但不是现在。”李凌还是没有直接的拒绝李淳,在李凌旧时的记忆中,这个李淳可是个很爱哭鼻子的主,要是自己真的明着拒绝他,估计他要一直哭到临安去了。
“好,那你过几天就到临安来找我。”李淳知道李凌又耍滑头,打蛇上棍的说道。
“你……”
看到李凌吃瘪,李淳的心情莫名的好了一点。他突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原来,这李淳和李凌年龄相仿,加上认识了几年时间,虽说不上来是心心相惜,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了,所以前段时间他们决定义结金兰,做八拜之交的兄弟,但事到临头却发现,原来还是过家家的小把戏。他们没有结成兄弟的原因,是没有人想当小弟。
这可把李淳愁坏了!本来按照年龄算来,自己还长李凌几个月,当大哥是理所应当的,要不是为了学着大人,想选个黄道吉日再拜把子,自己现在已经是大哥了。可这李凌倒好,一转身就不认账了,为了这事,自己可是偷偷红了好几次眼睛呢。
“李凌,我要走了,不过我们好像还有件事没有做完吧。”
“什么事?”
“谁做大哥啊!”
“你想好了,照我的法子来?”
“来就来,我还怕你啊!”
两人说完,就拐到了道旁的灌木丛中。马车边上的老人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他偏头看了边上的中年书生,见他还在津津有味的看着书,也不去打扰,便蹑手蹑脚的向着那堆灌木丛走了过去,然后不动声息的蹲在灌木堆这边,透过缝隙去看那边的两个孩子。
印入他眼帘的,是两个正在掏鸟的小孩。当然,此鸟非彼鸟。看到这里,老人不禁莞尔,脸上瞬间沟壑纵横,不细看,还以为是一朵雏菊。他用手轻轻捶了下刚蹲下就有点麻的小腿,心里不有感慨一声,不服老不行了啊,眼前的这一幕,何其相似!想到这,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裆部,确实,当下很忧郁啊!
“按年龄来说,我就是大哥,但为了让你心服口服的叫我一声大哥,我就勉为其难的跟你比试比试。”李淳一副深明大义的小大人模样说道。
“好,比就比,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李凌一听他拿年龄说事,就一脸的不耐烦,老子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能管你叫大哥?他心一横,重心向下一沉,来了个气沉丹田憋尿式,只听见一道细细碎碎声响破风而出,接着便是大雨滂沱的稀里哗啦。边上的李淳也不是一个轻言认输的主,只见他小脸憋红,双手护鸟,嗯了好一会,就是不见尿出来。
“紧张了,嘘……”李凌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居然一边尿还一边分出心思来打趣李淳。不过,显然他失算了,李淳被他这么一嘘,居然还真把他的尿给引了出来。然而,他的尿量显然不及自己。李凌心想,小样儿,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可喝了整整两大碗水,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刚刚还在想怎么把话题扯到拜把子上来,你小子倒好,自己送上门来。
老人看着情形知道自己的孙子要输,起身想走,可这年纪大了,蹲下来容易,站起来就难了。试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他转头看向了马车方向,发现四个护卫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而中年男子也在专注的看书,似乎没有看到眼前这尴尬的一幕。他的玩心渐起,捡起边上的一根小枯枝,丢向了自己的孙子。
中年书生许是看书渐入佳境,嘴角上扬,噙着微微的笑容。
那边,李淳以为李凌叫他,下意识的转过身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还在尿着,结果可想而知,一股散发着淡淡尿骚味的黄色液体向着李凌的腰部而去,李凌还在那傻乎乎的施展着自创绝学气沉丹田憋尿式。
“你大爷。”李凌似乎没想到这李淳还有这么无耻的一面,等感觉到的时候,自己的长衫下摆已经湿了大片。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来而不往非礼也,他迅速的转过身子,也想尿李淳一身。李淳看到这一幕,急中生智,推了李凌一把,李凌大病初愈,身子骨本来就弱,加上没有提防,居然被这轻轻一推给推到在了地上。
“李淳,你给我等着。”李凌爬起来,穿上裤子,将尿湿的那一大块,对着李淳的衣裳拼命的蹭。
老人看了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却不想这幸灾乐祸的笑声全部落入了两个小孩的耳中,他们不约而同的向着灌木堆看了过来,老人连忙收声,想起身走,奈何站不起来,他连忙对着马车方向招收,让中年书生过来扶自己。
中年男子似乎此刻才意识到老人已经不在自己的边上,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边,一脸吃惊的看着已经在灌木堆那边的老人,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便越出了三四丈远,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老人边上,他小心的将老人扶起,扶着老人向马车走去。
等李凌、李淳跑到灌木堆边时,老人早就笔直的站在了马车边上,他头微微扬起,似乎在看着远处的天空,俨然一副正派老者的形象。
李凌和李淳一脸诧异,显然他们以为那笑声就是老人发出的,但细想一下,马车离这边可是好几丈远,提个裤子的功夫,老人还能走那么快?两人对视一眼,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老人看着两个小孩都是头发凌乱,衣裳不整,佯装微怒的表情。但见着两人的长衫下摆都湿了,而其中李凌的湿得更彻底,尿液甚至渗到了腰部,心里乐开了花,他很想指着这眼前的一幕对身边的人说,看,我弄的。
边上的中年男子,看到这一幕,觉得有趣,便笑着说道:“怎么弄得衣服都湿了,在哪玩水去了,这下可真是有难同‘档’啰。”
听了这话,李凌、李淳二人低头一看,只见那尿液确实渗到了档部,想起中年书生的打趣,相视一笑。
“李淳,刚刚的比赛可是我赢了。现在我是你大哥了。”
“这个不是出了状况么,不算,下次到了临安我们再比。”
“你小子,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跟你学的。”
“你还……”
李淳看李凌停住不说话,知道他是不好意思说自己被尿了一身,连忙打断他的话,毕竟这要是抖出来了,于自己也没有好处。
“你还什么,不嫌丢人么?好了,送人千里,终须一别,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李淳很是潇洒的说出了这句满含江湖匪气的话,然后上了马车,老人跟中年男子见状,也跟着上了马车。
这一幕,让李凌有点诧异,这李淳啥时候这么干脆了?正当他打算转身的时候,马车边上的窗帘卷起,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只见那小脑袋上一双哭红的眼睛,两行横流的眼泪,脸上满满的都是不舍,他带着哭腔喊道:“你可一定要来临安看我啊!”说完,他便要缩头回去,刚缩到一半,他又探了出来到:“我们的事还没完呢。”
李凌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由的生出了一丝感动,他向着那个探出的小脑袋挥了挥手,佯装不耐烦的说:“知道了,知道了。”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直到最后消失在了地平线上,李凌才转身往回走。
道不同,不相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