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甲掣签以十二地支为序,壹试六场,贰试三场,叁试便不再相互比试,而是合三人之力,共敌华阳演武堂执事承空子。
台上同门较艺,台下叫好叹服之声不绝于耳
“华阳宗,开山百年果然非同凡响,这几场比试,虽然有胜有负,却没有庸手。”
“初试比文,我还料想晋级的必是些呆子,武艺不值一提,怎想到,一个个都是文武全才啊!”
“在下柳州绝刀门廖一凡,听兄台口音,好像是巴蜀一带?”
“正是,在下巴中四方阁唐冠,头一次出蜀便恰逢华阳大试,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原来是四方阁唐兄,久仰久仰。”
“廖兄,客气了,小弟不常来中原走动,这华阳宗人人都是如此功夫?”
“这唐兄就有所不知了,华阳宗选择弟子极其严苛,非但有天赋,必要有毅力,还需有缘分。百年前华阳真人在此处开宗立派,后经扶摇真人,修穆真人两代经营初具规模,修穆真人传承两位弟子,便是如今的华阳掌教玉虚真人与其师弟玉真子,原来的华阳宗,没有这般气派,不过十六年前乙丑胡乱,华阳殿救驾有功,又与真武阁合力擒住羯人大胡天,当今皇帝敕建华阳山,并御笔亲提了“柱国”二字,同年下旨,华阳殿与真武阁同领供奉,亘古不变,那之后华阳殿算了奠定了中原领袖的地位。现如今,你所见这十二人皆是人中龙凤,于文能学贯古今,于武也能强于他人。”
“原来如此,不过,你看台上此时两人赤手空拳,却时而金光闪烁兼有金铁之声,我四方阁主修武学体术,未见有人能如此。”
“天下万物皆归五色,青赤白黑黄。各宗各派内劲皆不相同,衍射出光芒也不尽一致,华阳殿是武学正宗,根基扎实,内力精纯,出体锋芒多为亮金色。我绝刀门内功心法催生的光芒则是青色,我有幸得见家师耍过一套青龙刀法,青色刀芒已达丈许。锋芒所致,无坚不摧!”
“绝刀门果然非同凡响,在下佩服佩服!”
“我绝刀门能催生出体锋芒的也只有家师一人而已……然而贵派以内劲催生体魄潜力,势大、力沉、劲猛、速快,天下闻名,两年前唐兄率贵派十三豪杰闯入狼牙寨,毙匪百余人全身而退,助朝廷一举剪除川北匪患,此等壮举才叫人佩服呢,人人都道四方阁唐掌门虎父无犬子,唐兄也不必过谦。”
“廖兄谬赞了,全赖家父与督抚大人指挥有方,哈哈!”
高台的另一方,张举一边低头思索着昨天夜里的事情,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古旧的铜钱,铜钱的左下刻着淡淡的“戌”字,传闻这十二枚铜钱是华阳真人出家后第一次化缘所得,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华阳宗今日虽如此繁盛,却仍不忘开拓之艰辛,用这十二枚铜钱掣签也是为了勉励历届华阳殿翘楚。
抽到“亥”字签的是葛金生,他与张举的比试在壹试最后一场。
“小师叔,去年你我皆败于彭已然,待会上台,你我一较高下,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哦……”张举慢慢的舒了一口气,不知是回答,还是在躲闪。
“壹试第六场,葛金生对阵张举!”两人分从两端踏上高台,相互抱拳示礼。擂鼓响起,远端殿前的案几上燃起了一柱香。
“举哥儿,看拳!”葛金生双腿突然发力,转眼便跃至张举身前,右拳呼啸而来,张举气沉丹田,双臂自上向下顺势一拨,如封似闭,葛金生右拳落空,左拳后至直奔张举面门。张举脚步奇快,向左侧身,葛金生双拳扑空,后劲不止,左脚做桩,右腿后旋扫来,劲风扑面,张举不敢怠慢,双臂交叉死死扛住葛金生,两人内劲相接,顿了一瞬,又左右弹开,揉身再上,拳掌凌厉,拆解精巧。两人用的都是抱朴拳法,抱朴拳是华阳殿的入门武学,讲究沉稳苍劲,两人此时招式相同,拳意却是截然相反,葛金生步伐沉稳,挥拳扎实,一招一式深得其法,张举却步履轻巧,拳法机变,不似本貌,却也不落下风。
远处,殿前承明子为玉虚真人上了一杯新茶,道“师傅,此茶是弟子远游之时在益州以西一无名村落中偶然所得,当地人炒茶也与中原不同,此茶茶香浓烈,入口甘醇,当地传为仙品,弟子与尝,与一般凡品确有不同。”
玉虚真人道:“昔日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今时口腹轮回五谷,聚累荤腥,也须以茶解之,故饮茶贵乎清雅,此茶若如你所说,便算不得仙品,不过是异品。”
承明子面色微变,道:“师父教训的是!”
玉虚真人看出端倪,道:“师父所言并非指摘,你不必挂怀,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为师深感欣慰。在座各位请一起品鉴此茗吧!”
言毕,玉虚真人接过青瓷茶杯,微微揭开,一时飘香四溢。
彭沉饮过一口后,连声道:“此茶果然不同,果然不同。”
唐西雄道:“我久居川蜀也没能有幸一尝,此茶回甘犹如醇酒,让人回味无穷啊。”
承明子面色渐缓,捧茶面向几位师兄与同侪,道:“三位师兄,请!诸位武林同道,也请一起了!”立于各位武林泰斗身后的随行弟子也都争相一品这醇郁芳茶。
殿前的片刻轻松,丝毫没有影响到高台上紧张鏖战。
高台之上葛金生越斗越心惊,禁不住暗忖,张举这些年虽说是玉真师祖的嫡传弟子,但师祖要么闭关不出,要么常年云游,张举与我等一同学艺,平日比武,技艺一般,不过是书本读的好些罢了,没想到竟这般难缠。若是一炷香要分出胜负,必要使出些手段了。
葛金生计议已定,身形一变,双掌金光破体而出,大声道:“举儿哥,我本是想留到叁试的时候再显此身手,此番,你若败于我手也不算遗憾!”挺身再上,脚步紧逼,双掌锋芒大盛,绝无虚招,掌掌用劲,转眼便连使七掌,所用的正是华阳二十八绝技之一灌河掌。张举虽堪堪避过,却不敢用双手拆解,如此内劲,若硬抗便是骨断筋折,只能脚踏逍遥游步,游走高台四周避其锋芒。
此时台下一片惊呼,唐冠凑向廖一凡,轻声道:“廖兄,这葛金生竟如此了得?”
廖一凡回过神来,道:“如此年纪能激发出体锋芒,我等自愧不如啊。修习内力靠的是点滴相聚。内力小成时,身强体健,劲力会轻浮于体外,之前你所听到的金铁之声便是如此;再进,内力修为精深,内劲锋芒破体而出,凝聚成型,虽遇钢刀利剑而不破;若再进,便不是你我所能理解了,传闻这种境界便是天人合一了,内力散于形外,飞花摘叶便是神兵利器,气力凝聚便可御空而行,只怕当今只有真武阁无誉国师和殿前这位玉虚真人有如此境界了。”
廖一凡顿了顿,又道:“葛金生以如此年纪达成此境界,虽不若成名前辈那般操控自如,却也是令人叹服啊。”
唐冠道:“若是如此,只怕那位张举便是输定了……”
殿前无咎子不由得一奇,道:“华阳宗果然人才辈出,小小年纪内力便如此精深,我真武阁却也找不出一个。”
玉虚真人微微一笑道:“过誉了,这葛金生也是初窥门径,还略显生涩,不过这一手灌河掌使得确实有小成了。”
承清子道:“张举师弟也是不俗,身法灵巧,深得逍遥游步之奥义,若是不遇葛金生也能晋级贰试,不过眼下,却是撑不到一柱香了。”
玉虚真人微笑着摇头,不置可否。
台上葛金生,本以为内力精进如此,已是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听得台下惊呼,心中更是受用,一手灌河掌二十四式连番使出,必要将张举制服。然而张举身体如游鱼一般,几番化险为夷,正是一方刚猛,一方灵巧,张举一味躲闪,葛金生也无破敌良机。时候一长,葛金生难免劲力不济,心中有些焦急,暗道,张举上届壹试败于彭已然,彭兄还道侥幸获胜,我以为是谦虚之言,没想到是如此难缠。葛金生心有杂念,脚下步伐初现凌乱,双掌推出一招“黄河入海”,本是要将张举逼下擂台,不想一下扑了空,漏出腋下的空档,张举闪身避过,两人近在咫尺双腿勾错,葛金生暗叫不好,左腿用力勾住张举回身一招“金江逆流”心想若是败了也要拼个两败俱伤。谁想刚一转头,竟见张举趴在地上,初时一愣,转念一想,怕是张举内力也难以为继,刚刚双腿触碰,乱了他的气息,无心之下将他绊倒。
一炷香恰好燃尽,张举缓缓起身,抱拳躬身,道:“金生你技高一筹,我不如你!”
葛金生连忙回礼,道:“哪里,哪里,师叔你身法飘逸,我能能胜出,纯属侥幸。”
殿前承清子聚气一呼:“壹试第六场,葛金生胜!”
葛金生跳下高台,身畔聚来一众师兄弟,“葛师兄,没想到,你真是神了。”“你这灌河掌法快赶上承明师叔了。”“葛师兄,你这内力修为,可是咱们中头一个呢,我们还一点门道都没摸到呢!”“华阳金徽,今年非你莫属了!”葛金生回头看着张举,心中总感觉有些古怪,一时不能释怀。
张举默然走下高台石阶,费城、阿进等平时交好的伙伴也赶忙过来安慰,“举哥儿,就差那么一点,挺到一炷香,就要听师祖判罚了,哎!就差一点儿!”“举哥儿,金生这家伙什么时候修成这本事了,输他了也不丢人。”“就是,你比他年纪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来年,你一定成!”张举听着伙伴们的安慰,只是静悄悄的,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