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爷看这两父女像是什么人?”
“走街卖唱的伶人。”
“的确,他们来我们这儿卖唱已经有三年了。那姑娘今年刚十六,三年前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娃娃,如今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说到这,那店小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难道这两父女和阎王寨有什么关系?”
“几位爷不是本地人所以不认识这两父女,这老爷子姓祁,三年前还是我们这木梁县的首富,家里良田何止千顷?那姑娘是他的小女儿,也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子女。”
这时候,街上走来一个青衣人,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顶粉红小轿。那小二看见了这一行人,又指着那青衣人道:“几位爷向下看,可看见楼外那个身穿青绸长袍的人了么?”
“他是什么人?”
“几位爷猜猜他是什么人?”
“看他的打扮,似乎是一个商人。不过他手上茧子颇多,想来早年生活得并不如意。应该是个白手起家的商人。”
听了元宝的话,那店小二嗤笑一声,低声说:“他现在不仅是个商人,还是远近闻名的地主老爷,不过三年前却只是街头一个人人敢打的乞丐!几位爷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小的不敢讲。”
“为什么?”
“因为他上来了,小的可不敢他的触霉头。”
那店小二说的没错,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刚刚还在楼下的青袍客已经走上了二楼。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一样的汉子,他们一上二楼便直奔着那角落里的父女去了。那姓祁的老汉见他们过来立即站起来将他那如花似玉的闺女护在身后,一双浑浊的老眼瞪着如铜铃一般。
“祁老头,我给了你们父女三天话别。今儿就是送你姑娘上花轿的日子了。”
“想带走我女儿,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听了祁老头的话,那青衣客如同听到了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祁老头,你不会真以为爷们儿会在乎你这条命吧?若不是孙夫人在山上过得好,爷早就送你下去陪你那几个儿子了。识相的,就乖乖把你闺女交出来,程爷我给她出钱雇花轿,置嫁妆,把她风风光光的送上金鸡山。你若不识相,爷今儿就先办了你的丧事,再办你闺女的喜事!”
“你们……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在这木梁地界,阎王法就是王法!不然你的田怎么成了我的田,你的妻怎么成了别人的妾。老秀才,我用一句读书人的话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你们……会遭天谴的!”
“咒我遭天谴,不如去问问你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说罢那自称程爷的汉子也不再废话,使了个眼色,他后头的几个家丁便上去抢人。只是那几个家丁还没摸到姑娘,便俱发出一声的惨叫,倒在了地上。那程爷被这几人的反应吓得倒退了几步,仔细一瞧才发现他们每人的右手上都插着一根竹筷。那些筷子每一根都只插入了五分,根根均匀。
“什么人,竟敢在此撒野!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界!”
“什么地界,人吃饭的地方连畜生也能随便进了?”
“你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那姓程的男人循着说话声看到了历无痕,只见他一身黑衣,面目冷峻的坐在那里吃茶,整个人如同一把黑曜石雕琢的宝剑,深邃却泛着冷光。似乎是觉得茶味不怎么好,历无痕只吃了一口便将茶碗甩了出去,那茶碗一脱手便如流星赶月一般飞到姓程的面门,稳稳当当的糊在了他的嘴巴上。当茶碗掉落以后,随着茶碗掉下来的还有两颗血淋淋的门牙。那姓程的捂着嘴,连滚带爬的起来,也顾不得一旁东倒西歪的打手,一个咕噜就从二楼上滚了下去。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龙景轩皱眉道。他刚刚听了那姓程的与祁老汉的对话,显然对方作恶不轻,若是他出手断然不会这样便宜那姓程的。
“总要留他条命去报信。”历无痕淡淡答道。
此时站在一旁的店小二已经傻了,这些年他多多少少也见过些江湖客,却没有一个像历无痕这般煞气逼人的。以往那些江湖人即使有些名头,也绝不敢在金鸡山下乱管闲事。他盯着眼前的三个人,如同看着三尊神,只觉得膝盖有些发软,双脚如同踩着棉絮。
姓程的滚下去不久,客栈的掌柜便跑了上来。他看了眼跪在地上叩首的两父女,一脸担忧的走到历无痕三人面前。
“几位客官,你们可知道刚刚得了罪的是什么人?”
“不就是一个臭要饭的?”龙景轩讥讽道。
“哎,三年前他的确是一个臭要饭的,您就是把他当街打死都不会有人问一句。可如今他却是这木梁城最有钱的地主,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因为他靠着金鸡山,阎王寨?”元宝一边撇这小胡子一边问道。
“几位既然知道……何苦还要与他动手!”那掌柜淡淡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祁老头说道:“祁老,这三天你们一共跑了十三次,次次都被他们抓回来送到这里,难道你还想不透?若你真想维护翠儿的清白,就该让她果决一点。”
那一直低着头啜涕的少女听了这话,猛然的抬起头。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遇到这样的恶霸,我们女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么?”
“不死又能如何?难道你要像你那母亲一样被抓到山上供人亵玩,难道你要与那母亲共侍一夫么!”说到这里,那掌柜的眼圈儿也跟着红了。
“其实她也不是非死不可。我问你,这三天他们为什么逃不出去?”
“自然是因为有人看着。”
“那现在看着他们的人呢?”
“那些人……都被您,穿了手!”
“没错,那些人都被我穿了手。”那些人都被他穿了手,自顾不暇又怎么有心力看着这对父女?
“大侠说的是,是小老儿糊涂了……我这就去包二十两银子,祁老你赶快带着翠儿走!”
“可这里是我们的根……我们的家宅田产都被那姓程的恶霸霸占,他杀我兄弟辱我母亲……大侠……”那少女抬起一双美目望着历无痕,眼中盛满清泪,哽咽得说不下去。
“姑娘,我劝你一腔柔情莫放错了地方。”元宝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你眼前的这个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他这次救了你只是因为我们和阎王寨之间有些龃龉。若你再不走,别说你的家宅田产,就连你的人也不一定还走得出去。”
“翠儿……走吧。”
那姑娘身旁的老父亲比她看得通透,这三个人武艺不凡却都不是软心肠的主儿。今儿救了他们父女一命已是至极,再多的便都是妄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