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玉琼坊,原本是一家小酒坊,酒坊门前种着几棵桂树,右侧有一小池塘,逢夏开荷逢冬生藕,一年四季都有鱼跃鸳鸯戏水。
酒坊里酿出来的酒,味道不错,东家是个老头,老头为人亲和,价格也便宜,所以一直以来,东槐镇上的好喝之人,经常会来光顾,不过自从几年前,老头去世以后,这个两进的小宅院便荒废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家酒坊又开始经营起来,只听人说,卖酒的是个十分漂亮的才女,而且她所卖的酒只有一种,名叫荷花酒,酒味奇香,入口浓纯,不刺喉咙不上头,每天只卖一斤却是十分昂贵。不仅能酿出好酒,更奇的是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要买酒先要进得去酒坊大门,而大门两侧贴对联的地方每天会出一幅上联,对上下联者,才可进去,来人只要看见门前的下联被贴上新的对子,便知道今天的酒算是名花有主了。
如此一来,渐渐便有了名声,许多外地谗嘴之人想喝,却买不起,或者对不上对子的,只得在门前转悠,闻香解谗。而本地人,每个月,酒坊都会差人略为赠送一点。
郝东来的时候,酒坊门前正围着不少人外地人,有人一边大口吸气,一边对着已经贴出来几天的上联指指点点,也有人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还有人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见此情形,郝东不解,也不敢冒然上前敲门,只能先找一位皱眉冥思的老汉问个原由。
老汉一看郝东,知道他是第一次来,便如此怎般怎般如此的将来龙去脉与郝东说明,未了还说了一句,小兄弟要是对得上来,记得分我一口,老汉我可是谗死了。
郝东点头说好,如此奇怪的事情,让郝东的心里更加好奇这位才女究竟是何人。当下便走到门前,大声喊道:“我已对出下联,还请姑娘开门一见。”
听到郝东的喊话,所有人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纷纷讨教,无非是想借郝东之名讨口酒喝,郝东不善饮酒,所以便一一应承下来。见郝东如此爽快,便有人起哄,纷纷让酒坊快点开门。
果然,在众人的叫喊声到达鼎沸的时候,门分左右,一位青衣女子便出现在郝东面前,青衣女眉目俱佳,看见是郝东站在首位,突然脸上一红,小手掩面轻笑一声,说道:“原来是状元郎。”
“状元郎?”围观之人听到青衣女子如此一说,更是激动万分,既然状元都来,今天这口酒肯定少不了。纷纷磨拳搽掌,大口吸气猛吞唾沫。
郝东一愣,心想,她知道我?再一想,那日回乡,乡里乡亲的都来迎接自己,想必这位姑娘当日定在其中,于是应了一声“是”便问道:“姑娘出的这上联,郝东不才,已经对了出来,现在就说吗?”
青衣姑娘噗呲一笑:“姑娘我可没这天分,这个上联呀,是我家小姐出的,既然你已经对了出来,这便是纸笔,请状元郎在这上面写出来,我去交与小姐,是否能进得了这大门,还得小姐亲自点头。”
郝东点头,心道原来如此,接过纸笔,落笔成对---丁香荷,百头千头万头。
随着郝东最后一笔落下,身后之人便是一阵叫好声,夸的不仅是这下联对得工整,还有状元郎的这一手好字,字如其人,人如字,精神,俊郎,刚劲。
接过郝东递过来的纸笔,青衣姑娘也是点头赞许,说了声:“稍等”便关上了大门。
门一关上,就有人冲上前来,拉着郝东的手:“状元就是状元,这是银子,我只要一小口,只要一小口”
“别挤,别挤啊,我先来的,状元郎,这是我的银子,我也只要一小口啊,记得我是穿红衣服的”
“状元,状元,是我,是我,记住你答应我的事啊!”刚才指点郝东的老汉,应该挤不到郝东身前,只有在人群外跳起来高声大喊。
更有一壮汉,扒开人群来到郝东面前:“兄弟,虽然你是状元,我你打不过俺,待会出来了,记得我的那一份,要不然俺两比划比划?”说完弓起手肘,将肌肉露给郝东看,看这样子,不给就等着挨奏吧。
郝东一文软书生,那比得了眼前这个壮汉,幸好此时大门又被打开,化解了此时的尴尬。
青衣姑娘见到状元郎被欺负,柳眉倒立,喝哧道:“谁敢在此撒野?”
众人闻言纷纷退让,连那五大三粗的壮汉,只因嗜酒,无奈转身避开。青衣姑娘又说道:“状元郎,我家小姐有请。”
此时阳春之日,院外一片春意,院内却另有一番风景,香味,首先是这说不出的荷花香就让人十分清爽,回廊,玄关,青石小路十字交叉,小路左侧是石蹬石桌,右侧是一株老槐树,老槐树下有一木制长矶,矶上横着一副古琴,琴上盖着青荷色娟布防尘,几间不知做什么用的房间大门上,都悬着竹帘避虫,帘上皆有诗词佳画,再往前走,穿过前院,后院正中有一小石拱桥,桥下有溪,溪水应该连着那片小池塘,看来这池塘并非死水,而是活水。
郝东正站在小桥上看缓流里的鱼儿,耳侧却响起一句翠鸣般的声音:“公子是今科的状元?”
郝东一回头,只觉眼前一抹粉红像是云雾一般飘了出来,仔细看去,一女子此时正站在小溪进宅院的源头处,弯腰喂着鱼食,从侧面看去,发丝如墨卷盘凤顶,轻扫蛾眉淡粉胭脂,樱红小嘴一身粉裙,白皙的右手,正往里水里丢着什么,引得不少小鱼儿翻腾扑动。
郝东心想,好一个貌美佳人,此行果然不虚,出神之时,刚才引他进来的青衣姑娘却开口了:“状元郎,我家小姐问你话呢?还不过来?”
“哦,这就来”郝东回过神来抬腿便走,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腿抬起来不往桥下走,却是横着空中直线冲着小姐的方向就踩,一下踩了个空,落到了溪水里,幸好溪水很浅,却也湿了全身,狼狈不堪,赶紧的爬上岸来。
再瞧一旁边的两位姑娘,这下可是笑得如风铃一般,刚才仅是看到侧脸便让郝东惊为天仙,如今四目相对,更是勾了魂,任身上水滴凭空而落,愣住当场。
“柳絮,还不去给状元郎找身干净衣服,再暖一壶清酒过来,别让状元在此着了风寒才是。”
青衣姑娘笑着应了声是,便离开了。
“不才正是今科新晋状元郝东,请问姑娘芳名?”郝东问道。
“荷儿”
“荷酒,荷花,荷儿,好名字!”
“状元见笑了,倒是状元这副下联,对得十分工整,令荷儿挂目相看”
“哪里,哪里,刚才看见姑娘,一时失态落水,却得出一幅上联,姑娘可愿意听听?”
“状元请说”
“独立小桥人影不流溪水去。”
荷儿听到此联,看看小桥,看看溪水,再看看郝东,眼神里透着不一样的光彩:“没想到状元仅以刚才之事便能出此佳联,看来,是荷儿小觑公子了”
郝东正欲答话,柳絮却招呼他到石桌上换身衣服,喝口温酒。郝东来到石桌前,发现这衣服是女人的衣服,顿时便觉得头都大了:“柳姑娘,我不冷,不用换衣服”
柳絮笑着也不强求,便倒了一杯清酒递给郝东,郝东接过清酒闻香增食欲,正欲一饮而下,荷儿姑娘却道:“慢着,公子可是赵易之子?”
郝东不解的回过头来说道:“正是”
“那为何爹爹姓赵,儿子却姓郝?”
“这个,我也不知”
“呵呵,可笑,公子可知我之前所出的上联是何意?”
“丶冷心,一点二点三点,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形容一个人的”
“不错,既然如此,还请喝了这杯酒便离去吧,改日如果小女能对上公子的下联,定会差人告知的”
郝东虽然不解荷儿这几句话是为何意,但是这扑鼻的香味早就让他按捺不住了,正好一阵冷风吹过,打了个寒战,一举杯,一仰脖子尽饮了杯中之酒。
喝完后道了一声好酒,也不方便再做逗留,只好说了一句:“我静候姑娘佳对。”便离开了酒坊。
郝东带着柳絮姑娘赠送的一斤佳酿出来分给了一直在门口守着的众人,待到离家门口还有几十米的时候,赵易和张军正带人急急忙从赵府赶了出来,正欲寻他,赵易刚要开口,郝东却口吐鲜血,一头栽到青石路上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