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低烧后找来了以前晓晓买给她的板蓝根冲剂。她把它们过量的倒进杯子里，渴望数分钟过后这甜甜的液体可以让头不再晕眩。她讨厌白昼，经过昨夜，生活却又迅速的颠倒回来。房间里的电扇在头上嗡嗡的吹着柔软的而闷热的风。上个夏天，上上个夏天，都是由这个简陋的电扇作为她解暑的工具。当然，这个夏天，亦是如此。
纵然这个大房子里有3个空调。但是自那年后她不再启用。对于独立生存，只能维持基本生活的她来说，那太奢侈。电费很贵，她付不起。
待到体温下降到正常，她直起身子，去衣柜里拿出粉色的棉布裙。
公交车上混杂着污浊的气息，从女人身上散发的浓烈香水味到裸露上身男人的汗臊味。她皱了皱眉，用极大的忍耐力屏住呼吸。在到站停车后，匆匆忙忙地跑下去。
偏下午，正是阳光笼罩时。集市上人群松散，街边小商贩的头上搭着颜色不一却都是湿淋淋的毛巾。
她拿手遮挡在额头上，眯着眼睛，看着前方角落里的一小片阴凉处。一个小男孩守着一个方形的透明鱼缸，里面的小鱼游来游去。
“怎么卖？”她走过去。
“你说鱼么？”小男孩兴奋紧张的问。被晒久的皮肤由白转为麦色，一双眼睛黑溜溜的特别有神。年纪也就只有9岁那般大。
她笑笑：“当然。”
“这都是红帽子，很有灵性的。你看，鱼儿的红帽子那么高，是不是很漂亮？”
标准的所问非所答。
不过他说的对，红帽子们摇摆着白色透亮的身躯别样幽雅，确实很漂亮。似乎它们永远是快乐的。
Hana前些天说，颜，你应该养2只小金鱼。
她问，为什么？
因为你像她们一样，对于快乐始终都是茫然的。
她对着电脑发呆。她想，或许自己只是需要它们在深夜陪伴自己。无声的，安静的。
所以，她今天跑到集市来，顺便去边上的邮局取稿费。
“姐姐，你买么？5元一对。”见她没有反应，又唯唯诺诺的轻微做了咽口水的动作，“要么，4块钱也行。”
她立即晃过神，“你给我挑吧，我要一对。”
小男孩在鱼缸边半蹲着，拿着小渔网，端详了几秒钟自言自语，“那就这2只吧。”把它们放到白色的塑料袋内，里面装了一半的水，两只小鱼挨挤着的身体相互抚摸。
她接过，看着小男孩消瘦的左脸颊上的有一小块肌肉颤抖。
“很热？”
“嗯，爸爸病了。到现在为止只有姐姐来买我的鱼。”
她面目苍白。想象不到，现在的颜汐之怎样了。从兜兜里拿出余下的一些零钱，大概是几十块。递给他，“回家去吧，先拿这些钱给爸爸买点药。”
男孩胆怯的退后了一步，眼神充满疑惑的看着她，左脸颊那小块肌肉跳的越发严重。
“爸爸说，不能随便要陌生人的东西。”说完，脸上有汗水像眼泪一样划过，他用手擦了擦。
“那，用你的东西交换如何？”
“我只有这个。”男孩有点不好意思，从裤兜里面拿出一小块金丝猴奶糖。
她一怔。伸手接过，随手把糖纸打开。仍旧是夏天，奶糖被炎热烘烤的粘稠。她又想起多年前那个男孩。递给她糖果。面容清澈。
“成交。”
她拎着2只小金鱼的塑料袋跟那个小男孩摆手。听到他在身后很卖力的喊，“谢谢你啊。”
糟糕的是。这一期的稿费并没有打入帐内。
她站在邮局的门口徘徊，这样一来的话，这个月的生活费就会有问题。她突然意识到，光靠写字，生活太没有稳定的保障。
马路对面的一家影楼门口“嘭”的响起音乐，她抬起眼，看到红色的条幅挂在台上的2个栏杆中，好像是婚纱走秀。眨了眨眼睛，手里托着那个微薄的袋子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人已经围的水泄不通，她望了一眼便顺着方向去等公交车。
突然间一个男人蹿了出来，眼睛一亮，上下打量她。
“小姐，你可否有时间呢？”男人礼貌的问。在这么炎热的天，他穿着卡其色的长裤，白色的棉布衬衣，有着中年男人特有的干净。
“有事？”颜初微微转身。
男人稍停顿，“你的声音很特别。”
“你不会只是来夸赞我声音的吧？”
“喔，不是。你看那边的走秀活动了吧，缺了一个模特，我想请你临时走秀。”
“我不是模特。”
“没关系，你气质很好。”男人再次大量她，不禁点了点头。
“有钱么？”
“2场大概40分钟，300块，不过顶着太阳也算辛苦。”
“好，我跟你去。金鱼你替我保管。”
“你叫什么名字？”
“我想我可以不回答私人问题吧。”
男人接过那个透明的袋子，跟在她身后。他从没见过这样一个女子，美的有些冷漠，却让人忍不住靠近。
现场试装。化妆师为颜初挑了件纯白色的小礼服。她额头渗出汗，身体柔软的贴在了丝滑的绸缎上，露出玲珑的曲线。
年轻的化妆师在身边“吱吱”称赞，“皮肤真好，这么剔透，可以少用好多粉。”她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涂涂画画。她太累了，等做好头发上好妆后她几乎都要睡着了，是震耳的音乐再次响起，她才吓了一跳，绷紧神经。
“来，把它穿上。”
颜初抬起头，是那个穿白色棉衬衣的男人，手上拎着足有10CM高的系带高跟鞋。
她接过去，把脚上的帆布鞋换下来。“还有几分钟开始？”
“还有10分钟。你是第三个上场，从左边上，走到中央台的时候固定会造型就可以了，一共是2个来回。听的明白么？”
“知道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鞋子巩固起的脚趾。
“你不看镜子？呵，果然是个美人。”男人较有兴致。
她把对面的圆形镜举起来。镜子里，精致的瓜子脸，淡色的腮红，轮廓凸显，一双眼睛大的像洋娃娃，瞳孔漆黑。鼻子小巧，嘴唇圆润微薄。发型是大大的波浪卷。
发呆起来，如今的样貌及这种气质，若不是当年颜汐之奢华的培养，颜初或许就不会这个样子。也许她现在还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过着十年如一日的平淡生活。
“开始了。”男人轻轻推了推她。
颜初站起来，整理裙摆，阳光覆盖在她的脸上，紧贴在她睫毛上的假睫毛影子拉的纤长。
男人在她身后，看着她穿着铅笔般细高跟的鞋子却走的异常平稳。她的骨架很小，纱裙的大蓬裙摆把她的腰线趁的特别的魅惑。男人安静的站在那里，手闲逸的插进裤兜，视线紧紧追随。
他看着她，明明是与其他模特相差无几的妆束，却显得很突兀。脸上是慵懒无谓的表情，但男人依然能感觉到她散发的敏感尖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