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醒来,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醒来。
他跪在废墟上,双眼布满血丝,一顺不顺地望着眼前的两具干尸。两具干尸好像是被吸尽了血液,全身皱巴巴的,看不清容貌。然而,通过衣物,正可辨认出地上两具干尸是他的爹娘。两具干尸之间还有一件九岁小女孩所穿的衣裳,衣裳的主人已是不见了踪影。
千古没有细想自己妹妹的尸体为何消失不见。毕竟,面对那只宛如神灵的巨掌,尸体化为齑粉也不是没有此种可能。
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家已经化为废墟,自己的父母变成两具干尸,自己的妹妹也尸骨不存。他哭过,他痛苦的大哭;他恨过,他痛恨那巨掌。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恨了多久,只是隐隐记得自己肚子响了不下于十次。
千古仿佛耗尽了泪水,失去了知觉。他再也难以掉落一滴泪水,难以感知身体的饥饿。往昔的一幕幕,如同翻动的画面出现在自己脑海……
“哥,都是心儿不好!如果不是心儿把你的藏身之处告诉刘虎,哥哥便不会被刘虎找到,更不会被他欺负。”
“不碍事!哥哥本来就应该照顾妹妹,何况哥哥也没有被刘虎欺负。”
“嘿嘿!我就知道哥哥不会怪心儿。……哥!那刘胖子最坏,他回去后一定会告诉他爹,说你欺负他,我们该怎么办啊?”
“没事,哥不怕!况且我也没有欺负他,心儿你可以作证啊?”
……
“娘!我回来了!”
“回来便好!……走,进屋吃饭!”
……
“你******嘴巴放干净点!你刚才左一句野种右一句野种是在骂谁?……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为!千古,你来说你到底有没有打刘虎?”
“爹,我没有!”
“我儿既然说没有,那便没有。至于如何教导我儿,那自是我的事情,不需你管!”
……
自己的妹妹总是那般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娘总是那般体贴入微,关心自己;爹却整日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如同一座大山;可是,爹原来也像娘一样爱护自己,甚至可说是护犊子,不容任何人欺侮自己。
“爹……娘……”千古嘶哑的声音如同一只走失父母的笼中幼兽在不断嘶吼,“孩儿这便将你们下葬,让你们入土为安。”
言罢,千古抱起爹娘的尸体,没有感到丝毫重量。或许是他真得失去了知觉,也或许是他的爹娘失去了鲜血变得不再沉重。
将爹娘与妹妹放入亲手打造的棺材之中,千古忽然傻笑了起来:“爹,你曾经骂孩儿没有继承你的木匠手艺。其实,孩儿早就已经掌握了这项手艺。”
“那日,孩儿告诉你我可以打造那扇门,孩儿没有欺骗你。那扇门确实很简单,切割、拼装、涂料都是最为基础的技术,是你自己不相信孩儿,更是骂了孩儿一通,说孩儿是说大话。”
千古抽了抽鼻子,伸手擦拭自己的双眼,却发现并没有泪水。又是傻笑了声,千古再次自言自语:“爹,孩儿不想做个简简单单的木匠,孩儿想做个像娘故事之中的大侠;打抱不平,行侠仗义!”
“娘,你知道吗?孩儿并没有将刘虎被打的事情完全告诉你。那日孩儿体内突然涌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刘虎震飞倒五丈外。孩儿没有告诉你,是害怕你认为孩儿是个‘怪物’。可是,孩儿真的不是怪物。”
抽了抽鼻子,千古将目光移至小棺材上,道:“妹妹,哥心底藏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你。哥四岁的时候闭上眼睛都能看到附近的事物,现在这项本领愈发的厉害。就是依靠这项本领,哥才能每次将你的藏身之处找到。现在哥已经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了,你不要怪哥,好吗?”
……
千古说了很多话,最后拿起两块木头碎片就地刨起坑来。锋利的碎片划破了他的双手,千古却浑然未觉。一边儿刨着墓坑,一边儿自言自语,他就像个行尸走肉,没有思想,只知道将脑中的命令完成。
拿起一只状若手臂的物什,千古想要随手将他扔掉,却不知他那鲜红的血液悄然渗入手臂食指上的黑色戒指之中。黑色戒指上的印记碰见千古的鲜血,如同白雪遇见热光,自然而然的消融。
就在这时,千古脑海响起一道凄厉的叫喊声。叫喊声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他永远也忘不了。这道声音与他昏迷之时隐隐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千古瞬间惊醒!
与此同时,距山神村不知多远的一处洞府,一位面容阴鸷、年过五旬的老者闭目旁坐在床上。他的周身沾满了血迹,右臂更是消失不见,而他正是那位屠杀“山神村”之人。看他这般模样,显然正在运功疗伤。
“噗!”
霍地,他双目猛然睁开,口吐鲜血,面露惊容,自语道:“是谁得到了我的乾坤戒?难道是秦昊?”
“不可能!”他迅速摇了摇头,将心中想法否定,说道:“秦昊只是初入武皇境界,我数年前便已迈入武皇四阶,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破开我的精神烙印?何况我的乾坤戒藏得如此隐秘,他万万想不到我竟将乾坤戒藏至那处!”
“他究竟是谁?”
“哼!”他随后冷哼道:“我不管你是何人,也不管你是否为武帝大能,我已经记下了你的气息。既然你得到了武神洞府的秘钥,你便等着天下所有强者追杀吧!”言罢面露阴狠神色,闭上双目再次运功疗伤。
然而,千古并不知晓自己已经被如此强者惦记上。眼下,他正身处一处陌生的空间之中,大声吼道:“****的,有种你出来!出来!我要将你碎尸万段,碎尸万段!替我爹娘、妹妹报仇!”
虽然千古面对那只巨掌感觉自己就如同一只蝼蚁,但仍旧痛恨那巨掌的主人,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除了自己侥幸未死,他将自己全家屠戮。如此血仇可称是滔天大仇,不死不休!
接连吼叫了近半柱香功夫,仇人仍旧不曾出现;千古望着陌生的环境,四下随意摆放着书籍、药瓶、箱子以及堆成小山似的发光石头。他心中有些害怕。毕竟这片空间毫无生气且范围并不是很大,若自己一直被困在这里,与等死又有何意?他想要出去。
想法刚生,千古心神一阵恍惚,双眼登时发黑,看不清前方。待他再次出现之时,千古已经回到了原来之处。望着手中沾满血迹、泥污的手臂,千古并未害怕。或许是见惯了身边的数千尸骸,区区断臂在他心里自然算不得什么。
遭遇生死大劫,千古如同灵慧开启,不光是胆量,其心性亦是成熟了许多。望着手中的断臂,千古眉头紧锁,尚显稚嫩的面庞此刻浮现出成人般的智慧。
眼前沾满血迹、污泥的断臂最是寻常不过,如何能将自己带进那片陌生的空间?又如何发出屠杀自己村子的仇人声音?
千古不愿放弃!事关自己仇人线索,千古又岂能轻易放弃?蓦地,他注意到断臂食指带着一枚黑色戒指。直觉告诉他,这枚戒指与自己仇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取下戒指,千古小心翼翼地将它挂在脖颈儿,与玉佩牢牢地拴在一起。
殊不知,正是这个无心之举,却在日后为千古省去了无数麻烦。
安葬好自己爹娘与妹妹,千古跪在地上发誓:“爹,娘,妹妹,我一定会尽力找到凶手,早日为你们报仇!”说着双手紧攥,布满血丝的双眼顿时变为一片血红,升腾着如同不灭火焰般的戾气。
千古刹那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醒来,正是为了报仇!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报仇这个念头。即便面对宛如神祗般的仇人,他也要杀掉仇人,哪怕是粉身碎骨!
然而,仇人眼下已无踪迹。何况即便找到了仇人,以自己蝼蚁般的力量,又如何能报得了大仇?千古神色凝重,面对神明般的敌人,顿觉肩上担子无比沉重,如同一座大山压在自己的肩膀。
忽然,他眸子闪过一道精光,心生计较:“那日听刘虎提及他的哥哥能单手搏杀猛虎,是‘武徒强者’,或许‘武神院’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心中有了计较,千古神色愈发坚定。将村中人尽数安葬,如此千古又是耗去一月时日。从家中找出自己爹娘所藏的私房钱,收拾好包裹,千古就此下山。
烈日当空,一道幼小身影缓缓消散在埋葬数着千村民的葬场。荒废的山脚下突兀间刮起一阵怪风,炎热的夏季,这阵怪风却是显得异常阴凉。空中不时传出阴风的呼啸声,仿佛在为他送别。一场腥风血雨,随着这位执着的少年离开,即将上演!
正所谓:少年自此出深山,江湖再次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