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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卷四(十五则)(3)

今人谓寒食为一百五者,以其自冬至之后至清明,历节气六,凡为一百七日,而先两日为寒食故云,他节皆不然也。杜老有鄜州《一百五日夜对月》一篇,江西宗派诗云“一百五日足风雨,三十六峰劳梦魂”,“一百五日寒食雨,二十四番花信风”之类是也。吾州城北芝山寺,为禁烟游赏之地,寺僧欲建华严阁,请予作《劝缘疏》,其末一联云:“大善知识五十三,永壮人天之仰;寒食清明一百六,鼎来道俗之观。”或问一百六所出,应之曰:“元微之《连昌宫词》:‘初过寒食一百六,店舍无烟宫树绿。’”是以用之。

【译文】

今人之所以称寒食节为一百零五,是因为从冬至以后一直到清明节,经过六个节气,共一百零七天,而提前两天即第一百零五天为寒食节,其他节气都没有这类称呼。杜甫在鹿阝州(今陕西富县)有一篇诗为《一百五日夜对月》,江西诗派的诗中有这样的句子:“一百五日足风雨,三十六峰劳梦魂。”“一百五日寒食雨,二十四番花信风。”也是这样称呼。我家乡饶州城北有个芝山寺,是禁止烟火的游赏之地,寺里的僧人准备修建华严阁,请我给他们作一篇《劝缘疏》,我在最后一联中写道:“大善知识五十三,永壮人天之仰;寒食清明一百六,鼎来道俗之观。”有的人问我一百六来源何处,我回答说:“元微之《连昌宫词》中有‘初过寒食一百六,店舍无烟宫树绿’之句,所以我采用一百六的说法。”

老杜寒山诗

【原文】

老杜《春日忆李白》诗云:“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尝有武弁议其失曰:“既是无敌,又却似庾、鲍。”或折之曰:“瘦清新而不能俊逸,鲍俊逸而不能清新。太白兼之,所以为无敌也。”今集别本一作“无数”,殆好事者更之乎?寒山子诗云:“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人亦有言,既似秋月、碧潭,乃以为无物堪比,何也?盖其意谓若无二物比伦,当如何说耳?读者当以是求之。

【译文】

杜甫在《春日忆李白》的诗中说:“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曾经有位武官评论此诗的不妥之处说:“既然李白的诗天下无敌,却又怎么与庾、鲍二人的诗相似呢!”有的人驳斥他说:“庾诗的清新却不能达到俊逸,鲍诗的俊逸却不能达到清新,而李白的诗二者相兼,所以说是无敌于天下。”今天杜甫诗集有的版本把“无敌”改成“无数”,这大概是好事之人更改的。寒山子有诗说:“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对这首诗有人也这样认为:既然作者的心像秋月一样明静,像碧潭一样清澈,却又认为无物可以比拟,这是为什么呢?我认为作者的意思大概是说,如果不用秋月、碧潭来类比的话,那么我应当如何表述呢!读者应当从他的心境中去了解诗的含意。

石之毒

【原文】

读黄伯恩《东观余论》,内评王大令书一节,曰:“《静息帖》云:‘石深是可疑事,兄憙患散辄发痈。’散者,寒食散之类。散中盖用石,是性极热有毒,故云深可疑也。刘表在荆州,与王粲登障山,见一冈不生百草,粲曰:“‘格此必古冢,其人在世服生石,热蒸出外,故草木焦灭。’凿看果墓,石满茔。又今洛水冬月不冰,古人谓之温洛,下亦有石。今取此石置瓮水中,水亦不冰。又鹳伏卵以助暖气。其烈酷如此,固不宜饵服。子敬之语实然。”《淮南子》曰:“人食石死,蚕食之而不饥。”予仲兄文安公镇金陵,因秋暑减食,当涂医汤三益教以服石圆,已而饮啖日进,遂加意服之,越十月而毒作,鼻衄血斗余,自是数数不止,竟至精液皆竭,迨于捐馆。偶见其语,使人追痛,因书之以戒未来者。

【译文】

我阅读宋人黄伯恩的《东观余论》,其中有评论王大令文章的一段话说:“《静息帖》记载:‘石的药用性能是很值得怀疑的,我兄长患病服用散药后就出现毒疮。’散药,就是寒食散之类的药物,散药中大概参用了石,这种东西热性极强并且有毒,所以说其药用性能很值得怀疑。昔日刘表在荆州时,与王粲一同登上障山,看见有一山岗百草不生,王粲说:‘这个地方必定有一座古墓,墓中之人在世时服用过生石,埋葬后热性蒸发出来,所以地面草木焦枯不生。’挖掘后一看,果然是古墓,石堆满了墓室。再有,今天洛水冬季不结冰,古人称之为温洛,河床下也有石。今天把石放入盛水的瓮中,冬天水也不结冰。还有一种水鸟鹳,把石粒覆盖在孵化的卵上以增加热气。石的热性如此酷烈,本就不适宜于作药饵服用。子敬所说的话符合实际情况。”《淮南子》一书中也记载:“人食用了石就会致死,蚕吃了石一直不饿。”我的二哥文安公洪遵镇守金陵时,因秋热中暑,食欲减退,当涂(地名)汤三益就让他服用石丸,不久饮食增加,于是更多地服用此丸。过了当年十月,毒性发作,鼻孔流血一斗多,从此以后鼻经常流血不止,最终精血都枯竭,在任所里死去。我偶然看到这些有关石之毒的记述,回想起来使人悲伤,因此记录在这里以告诫后来的人们。

会合联句

【原文】

《韵略》上声二肿字险窄。予向作《汪庄敏铭》诗八十句,唯萧敏中读之,曰:“押尽一韵。”今考之,犹有十字越用一董内韵。其词曰:“维天生材,万汇倾竦。侯王将相,曾是有种?公家江东,世绎耕垄。桃溪之涘,是播是禾悤。孰丰厥培,艺此圭珙。公羁未奋,逸驾思駷。沈酣《春秋》,蹈迪周孔。径策名第,稍辞渫。横经湘沅,土敬如捧。蓬莱方丈,佩饰有琫。应龙天飞,荟蔚云滃。千官在序,摩厉从臾。吾惟片言,藉箸泉涌。正冠霜台,过者卞悚。颜颜殿戺,声气不动。显仁东欑,巫史呼汹。昌言一下,恩浃千家。獯粥孔炽,边戒毛氄。媕婀当位,左掣右壅。公云当今,沸渭混澒。天威震耀,谁不愤踊。遂迁中司,西柄是董。出关启旆,筹檄倥偬。业业荆襄,将懦曰拱。投袂电赴,如尊乃勇。邓唐蔡陈,驰捷系踵。佛狸归骴,民恃不恐。玺书赐朝,百揆参总。亚勋赞册,国势尊巩。督军载西,寄责冞重。方规许洛,事援秦陇。符离罔功,奇画胶拲。钧枢建使,宰席亢宠。还临西州,夹道欢拥。有衔未鬯,病癖且。曾不慭遗,使我心懵。湘湖高丘,草木蔚蓊。维水容裔,维山。矢其铭诗,词费以冗。奈何乎公,万祀毋耸。”若韩、孟、籍、彻《会合联句》三十四韵,除虫冢蛹二字《韵略》不收外,余皆不出二肿中,雄奇激越,如大川洪河,不见涯涘,非琐琐潢污行潦之水所可同语也。其诗曰:“离别言无期,会合意冞重。病添儿女恋,老丧丈夫勇。剑心知未死,诗思犹孤耸。愁去剧箭飞,让来若泉涌。析言多新贯,摅抱无昔壅。念难须勤追,悔易勿轻踵。吟巴山荦峃,说楚波堆垄。马辞虎豹怒,舟出蚊鼍恐。狂鲸时孤轩,幽狖杂百种。瘴衣常腥腻,蛮器多疏冗。剥苔吊斑林,角饭饵沈冢。忽尔衔远命,归钦舞新宠。鬼窟脱幽妖,天居觌清拱。京游步方振,谪梦意犹恟。《诗》《书》夸旧知,酒食接新奉。嘉言写清越,愈病失肬肿。夏阴偶高庇,宵魂接虚拥。雪弦寂寂听,茗盌纤纤捧。驰辉烛浮萤,幽响泄潜萤。诗老独何心,江疾有余。我家本百谷,有地介皋巩。休迹忆沈冥,峨冠惭。升朝高辔逸,振物群听悚。徒言濯幽泌,谁与薙荒茸。朝绅郁青绿,马饰曜珪珙。国仇未销铄,我志荡邛陇。君才诚倜傥,时论方汹溶。格言多彪蔚,县解无梏拲。张生得渊源,寒色拔山冢。坚如撞群金,眇若抽独蛹。伊余何所拟?跛鳖讵能踊。块然堕岳石,飘尔罥巢氄。龙旆垂天衢,云韶凝禁甬。君胡眠安然,朝鼓声汹汹。”其间或有颣句,然众手立成,理如是也。

【译文】

《韵略》一书里说上声二肿韵押韵的字很少。我过去所作的《汪庄敏铭》诗文八十句,唯有萧敏中读后说:“这篇诗文都押在一个韵上。”今天我仔细考查,知道此篇诗文尚有十字超用了一董内韵。其词是这样写的:“维天生材,万汇倾竦。侯王将相,曾是有种?公家江东,世绎耕垄。桃溪之,是播是禾悤。孰丰厥培,艺此圭珙。公羁未奋,逸驾思马束。沈酣《春秋》,蹈迪周孔。径策名第。稍辞渫。横经湘沅,士敬如捧。蓬莱方丈,佩饰有。应龙天飞,荟蔚云。千官在序,摩厉从臾。吾惟片言,藉箸泉涌。正冠霜台,过者下悚。颜颜殿户巳,声气不动。显仁东攒,共史呼汹。昌言一下,恩浃千冢。薰粥孔炽,边戒毛。婀当位,左掣右壅。公云当今,沸渭混。天威震耀,谁不愤踊!遂迁中司,西柄是董。出关启旆,筹檄倥偬。业业荆襄,将懦曰拱。投袂电赴,如尊乃勇。邓唐蔡陈,驰捷系踵。佛狸归骨此,民恃不恐,玺书赐朝,百揆参总。亚勋赞册,国势尊巩。督军载西,寄责深重。方规许洛,事援秦陇。符离罔功,奇画胶。钧枢建使,宰席亢宠。还临西州,夹道欢拥。

有衔朱鬯,病癖且。曾不遗,使我心懵。湘湖高丘,草木蔚蓊。维水容裔,维山山从。矢其铭诗,词费以冗。奈何乎公,万祀毋耸。”另外,像韩、孟、籍、彻《会合联句》三十四韵中,除了虫冢、蛹二字在《韵略》中没有收录外,其余的都不超出二肿中韵的范围。诗文雄奇激越,如大川洪河,不见涯际,不是腐池浊溪之水可以相提并论的。其诗文说:“离别言无期,会合意深重。病添儿女恋,老丧丈夫勇。剑心知未死,诗思犹孤耸。愁去剧箭飞,欢来若泉涌,析言多新贯,摅抱无昔壅。念难须勤追,悔易勿轻踵。吟巴山荦峃,说楚波堆垄。马辞虎豹怒,舟出蛟鼍恐。狂鲸时孤轩,幽杂百种。瘴衣常腥腻,蛮器多疏冗。剥苔吊斑林,角饭饵沈冢。忽尔衔远命,归与欠舞新宠。鬼窟脱幽妖,天居觌清拱。京游步方振,谪梦意犹。《诗》、《书》夸旧知,酒食接新奉。嘉言写清越,病失月尤肿。夏阴偶高庇,宵魂搠虚拥。雪弦寂寂听,茗碗纤纤捧。驰辉烛浮萤,幽响泄潜。诗老独何心,江疾有余。我家本谷,有地介皋巩。休迹忆沈冥,峨冠渐。升朝高辔逸,振物群听悚。徒言濯幽泌,谁与荒茸。朝绅郁青绿,马饰曜珙。国仇未销铄,我志荡邛陇。君才诚倜傥,时论方汹溶。格言多彪蔚,县解无梏。张生得渊源,寒色拔山冢。坚如撞群金,眇若抽独蛹。伊余何所拟?跛鳖讵能踊。块然堕岳石,飘尔巢。龙旆垂天衢,云韶凝禁甬。君胡眠安然,朝鼓声汹汹。”其间也有些句子生硬乖戾,然而它是众人之手在很短的时间内写成,这种缺陷是难于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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