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即视现象、催眠治疗、变魔术
“你对我其实──有一点意思？”
“意思？你是说好感？”
“不然呢？可别小看上了年纪的女人。”
“哪敢啊……呵，你家可真大！你们这里的房子都挺大的，刚刚走了户人家，也很大……对了，老板娘，我可不能呆得太久，你明白？我叫你老板娘没事吧？其实马上就应该走的，她在等我，之前那个女孩。”
“你对我有什么看法？各方面的。”
“我们不过才第一次见面。”
“比方头发。”
“头发很漂亮啊，老实说披下来比较好看。”
“那么今晚一直披着，投你所好。喝点什么？我一个人住的，不必拘束，还有叫我兰兰姐。这儿的人都这么称呼我。”
“好的，兰兰姐。”
“等下带你去一个地方，1点过后导演会来，带你见识见识。你和女孩走进便利店时，我就发觉挺眼熟的──哈，年纪大了，反应不够敏捷：总之像一个电视明星，名字叫不上来。我看电视不记名字。其实也不常看电视的。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吉田。你要说的我想是竹野内丰。”
“也许是吧。你见了应该会一拍即合的，等会儿来的导演。现在的演员全是小白脸，粉粉嫩嫩，除了好看没什么花样。你说的那位跟他们不同。现在的演员少了独特的气质。”
“竹野内丰也是‘现在的演员’。”
“啊，哈！是，是，是这么回事。喂，吉田小弟，你看我大概几岁的样子？”
“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吧，我看人不太准的。”
“还是恭维到我了。我今年44岁。”
“导演的事就谢谢您了，不过我想还是改日再说吧。今天我得送她回家，那个女孩，现在差不多要去接她了。谢谢您的招待，果酒非常好喝。”
“那个女孩没把你当回事吧？”
“嗯？”
“那个女孩，没把你当回事吧？啊，我随口说的，不过给我的感觉即是如此。我看人倒还是挺准的，不吹牛。你们跟我问路的时候，她的心思不在你身上。不过跟你没多大关系，一个男生总会遇到看不上自己的女生，不代表他不优秀或不够温柔怎样。我在外头呆得不多，用词可能老套了些：‘温柔’，是这么说的吗？总之你和她不是男女朋友吧？”
“不管怎样，‘看不上’总有点伤到了我。”
“啊，哈！那我道歉，说了用词可能老套的嘛。吉田小弟，跟我讲讲，你们两个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我总觉得，她对我不是那么的在乎。哈，其实我们第一天认识，哦，不，现在算来应该是第二天了。她好像有一点喜欢我，但我进一步想要确认时，她又变得模棱两可了。说实话，从前我对那一套挺自信的，撇开竹野内丰。我觉得除了竹野内丰，我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吸引女孩、到处厮混……哈，说来一套套的！”
“你好像蛮喜欢提到他的，竹野内──”
“丰。哪会呀，你们忽略了我的内涵，一个个都是！再说你觉得竹野内丰──算了，不提他了！”
“那你现在是不打算走了？”
“呵，要走的。说着说着。对了，老──兰兰姐，不好意思！想说什么来着……对了，这么晚还打得到车吗，这边出去？”
“这么晚了还是别‘出去’的好。来，再喝上一杯，不是说酒很好喝吗？吉田小弟，据我了解，那几个男孩人挺好的，你们去的那户人家。几个搞乐队的家伙，没错？这里的人都心心相通，能够互相感知彼此的想法：我能感觉到他们正在聊天，开心地聊着，没有恶意，没有企图，你的女孩十分安全，所以，放心了？”
“吹了个天花乱坠，兰兰姐！好啦，你又不是灵媒，玩什么心灵感应，真是！”
“这可不是吹牛皮哦！你这死小子，看不起兰兰姐！”
“说到‘心灵感应’，还是我来表演给你看：你的口袋里有一盒七星！”
“呵，挺准的！还真有两手啊，你这小鬼！”
“这也不算什么。”
“还有更稀奇的？”
“过来点，来……你今天，里面穿了一套SNOOPY！”
“讨厌，你！你怎么会知道？”
“‘心灵感应’嘛！”
“别闹了，说给我听听！哦，你偷看我？死小子，色胆包天！”
“好啦，兰兰姐，我要接我的朋友去了，你就继续喝你的酒吧！”
“你不说，那我也来给你变一支魔术！”
“我可不是变魔术哦，我是心灵感──咦？”
“五。”
“我怎么──晕乎乎的？”
“四。”
“兰兰姐，我──”
“三。”
“哦，这酒有问题！”
“二。”
“哼，算你厉害！”
“一！好好睡吧，我的小帅哥。”
“即视现象源于法语中的‘déjà vu’，就是我们常说的‘似曾相识’。眼前的景象仿佛见过，我们在哪里遇到过吗？当然后者可能是搭讪。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体验过即视现象：明明不可能见过面的，怎么对你会有熟悉的感觉？难道是失忆？科学家曾试用时光倒流、时空错乱来解释这一现象，自然无功而返。灵媒则会搬出神力、幻术那些东西，把人搞得晕头转向。魔术师呢？魔术师则借用障眼法，营造似是而非的即视现象：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这老爷子尽爱胡诌，可别听他乱扯。”
“我好歹是一个搞艺术的，对‘déjà vu’有自己的见解。嚣乱的城市，男女主角一见钟情：啊，我在茫茫人海认出了你，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我们在五百年前早已相逢，啊！我的贝璐丹蒂！”
“你常用这样的招数诱骗女孩的吧，西西圭里导演？”
“啊，哈！被你识穿了也没法子。兰兰姐不愧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
“少来了！人家小鬼也在，正经一点！”
“接着再说‘déjà vu’。在我认可的范围内，有两部电影值得称许：一是Christopher Smith在去年拍的‘Triangle’（恐怖游轮），一是Naomi Watts主演的‘Mulholland Drive’（穆赫兰道）。‘Triangle’用到的是之前提过的科学家的方法，即时光倒流、时空错乱，女主角在首次看见大游轮时产生即视现象，深信曾经坐过那座游轮，实际这是时光倒流的效应。还有奇数、偶数的交替铺展。当然除此之外，影片终究展示了人性的考量，这是有别于纯粹科幻题材的。”
“这部片子我没看过，新的？”
“去年拍的，不算太红。喜欢悬疑的朋友应该知道。”
“西西圭里，讲重点吧！”
“兰兰姐，还没讲完，请别打断我。另外一部电影‘Mulholland Drive’是我最推崇的，意象手法！它把即视现象归结为一种──你看过这部电影？”
“我──还是没看过，抱歉。”
“那我换种说法，不然等你看的时候可能会少了新鲜感的。年轻人应该多看些电影，明白？一名好的演员，除了自身条件以外，多借鉴别人的作品也是有必要的，两位同意？再回到‘Mulholland Drive’，这部影片最为成功的地方……”
“人家还没答应做你的演员呢！”
“兰兰姐，我的思路是很宝贵的，OK？请你不要三番两次打断我的思路！”
“我哪有打断你的思路，你自己年纪大了……”
“等等，等等，你们别吵！什么‘即视现象’先说到这儿，我想明白一件事：你们究竟要让我做什么？”
“做我的演员喽。”
“别胡诌了！我要接我的朋友去了，没空瞎闹！”
“你的朋友已经回家了，不信请看现在的时间。”
“兰兰姐，你刚刚给我喝了什么？”
“放心，一点安眠药，对身体无害的。一会儿临走前你还得再喝，这儿的规矩。”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世上。世上的某个角落。”
“好啦，年轻人，不如你先听我把话讲完。这地方吧，暂时你也别想出去，那些家伙定的规矩，一定要敲晕打昏、怎么颠来倒去的……嗨，反正麻烦得很！我是搞艺术的，自然不至于理会那些玩意，总之加盟我的剧组，以后一切好说！兰兰姐说你还会变魔术，有这回事？”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西西圭里导演。知名导演。”
“代表作呢？”
“尚无。”
“喂，兰兰姐！”
“总之，小伙子，我相信兰兰姐的眼光，兰兰姐推荐的人从没让我失望过。这样吧，我先签你一年，一年后若出不了作品，算我西西圭里失败。”
“你每次都这么说。”
“上次是没筹到钱，怎能算在一起？最后关头老爷子退缩了！”
“行了，行了！”
“小伙子，丑话我可说在前头：假使你要拒绝了我的邀请，按照这儿的规矩，你得接受一次催眠治疗──兰兰姐，是叫‘催眠治疗’吧？又是那些家伙定的规矩，我也没法子的。当然了，我会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几天内先收取你的pep作为抵押。几天后你考虑完毕，同意，还你pep；拒绝，也还你pep，但要接受一次hyp-no-sis！”
“西西圭里，不会讲就不要讲英文。”
“pep是什么东西？”
“总有一天你会清楚的。不是大不了的东西，没了pep照样生活，不过嘛──你要今天就答应下来，这些麻烦全可以省了：不必催眠，不必喝那玩意，pep也好端端的不会被拿走。怎样，有点心动来着？”
“心动，心动！只要赶快放我离开就好！答应什么都行！”
“小伙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答应下来，你将从此生活在这条街上！当然外出也是有机会的，比如拍戏的时候，但要有人陪同；完全自由地进进出出么，要等五年时间，取得一定credit之后。兰兰姐，这些你都给他详细地讲过？”
“我哪有时间！”
“早就说了，你的工作很不到位！我一大导演亲自解释这些……”
“你一‘大导演’？笑死人了！”
“行了，你们别吵了！就按你说的做吧，西西──圭里导演。不管怎样，我今天一定得回去，什么‘pep’寄放在这儿也行。说吧，如何取下来？”
“无需取下来，喝了这杯秘制调酒就行。”
“又要喝？”
“刚才说过的。”
“小帅哥，看来你对那个女孩用情挺深啊，兰兰姐我终究留不住你。只可惜，人家把你丢丢甩甩（方言：忽冷忽热、不当回事）。不过算了，你总归要回这儿来的，我还尚未施展我的魔法呢！想不想看我的SNOOPY？”
“很遗憾，已经看过了。你以为我真是在变魔术？”
“有太多的事你并不了解：不说别的，你以为能见到那个女孩，回去之后？你知道你在这儿呆了多久？‘太空转一圈，地球早已沧海桑田’，这句话没听说过吗？”
“兰兰姐，你就别吓他了！人家脸都绿了！”
“哈，吉田小弟，到底嫩得很啊，年轻人！别怕，别怕，之前你在这儿睡了一天，加上一会儿还得再睡一次，等你回到‘地球’上，那儿差不多刚好开工──周一清晨。运气好的话，我想你能赶上上班的时间：你们‘地球人’总急吼吼的，每天早上。”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哈，时间差不多了。吉田小弟，我再给你变一支魔术？”
“老花样……”
“五。老花样还是会奏效。”
“谁睬你！”
“四。你不睬我也没关系。”
“我会回来的！”
“三。好的，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少得意！”
“二。想看我的SNOOPY吗？”
“不──想──看！”
“一！想看就说嘛，跟我玩害羞呢！好好睡吧，我的小帅哥，一觉睡醒天就亮了。”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