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秦渊那说话口气,亦是由咄咄逼人,变得温柔款款:“如今我倒是乐意给世妹一个机会,师妹善于作伪,表里不一,连我也是被世妹那些个怯弱情态给迷惑,不曾识得世妹的内慧,这也确实是我不是,亦是难怪音娘心中不喜。就不知道音娘可是能把握机会,握住眼前机会。”
“那日听音娘提及了蜀中锦缎之事,我方才知晓自己从前可是看低了你了。那些个闺阁女子,虽有谈论所谓的天下大势,不过是刻意卖弄,提高身价罢了。却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毫无用处。如那些清流女眷,自以为在家织几匹粗布就是心系百姓,简直是无聊透顶。不似你这般,对于蜀中之事到底有几分见解。那些个目光短浅的人,只道所谓清流是皇上扶持对抗我们世族门阀,却不过一叶障目。”
秦渊素来就是个聪明剔透的人,只越是如此,这般人物就越发目下无尘,难以将别人放在眼里了。
“那些个清流,不过靠着唇舌之利,宛如跳梁小丑。靠着斩几个贪官污吏扬名,蛊惑些个无知的百姓。这些个清流,民间虽有所谓的赞誉之声,可是也不算什么。他们自以为自己在朝廷之上,攻击世家阀门,有来有往且旗鼓相当。其实在枝蔓雄厚的世家看来,他们不过是狂犬乱吠,跳梁小丑罢了。容得这些人张狂,无非是给当今圣上些许颜面,陪他玩玩罢了。朝中几股势力争胜靠什么,靠的是丰厚的财力支持!靠的是兵权,靠的是实力!那些所谓的名声,所谓的清流,也不过是虚的。”
“若当今圣上以为靠着所谓的清流就能压制住世家,那亦是反而让我等瞧得轻了。江南富庶之地,是世族地盘,便是五姓子相互间不见得便一心一意,却也是不约而同,此地绝不能让皇族插手。江南所纳赋税,占据国库大半,世家门阀只要掌控了江南之地,便亦是掌控了天下钱粮。而朝廷若想势力渗透入江南,自是难入登天。岂料不过区区几年时间,圣上就开辟了蜀地,扶持蜀锦,增加赋税,把原本一个荒芜之地,竟然弄得这般有声有色。我瞧所谓的天机阁,暗中就有朝廷扶持。所以蜀地对于圣上而言,可谓极是重要,也对那些个从蜀地来的纨绔子极为看重,人前人后颇显得恩宠。”
“这蜀地,以后就是圣上钱粮之地,放心尖上一般,到了此时此刻,又怎么会容许一丝纰漏?就算李竟是他一手扶持,用来做样子千金市骨的纯臣,难道皇上就会因为区区一个李竟,竟然放弃蜀中大好形势,如画江山?”
秦渊侃侃而谈,分析得极是精准。姚雁儿虽然恼他自负轻狂,冷漠寡情,却也是不得不承认,秦渊不止面若珠玉,亦是颇有见地,眼界果真不俗。
秦渊似是叹息,轻轻说道:“朝堂风云变幻,也不是一个没有人脉的新贵子弟能玩弄得起。音娘既然聪慧,自是心有决断。”
那女子目光清润,若有所思,虽然并未开口评论什么,可是亦是那灵动的目光却无半分茫然。果真是个有心思的,不是寻常的蠢物。秦渊心里更添了几分热切热络,身边养个蠢物有什么好的,可是要灵秀些。
姚雁儿心下冷笑,亦是难怪秦渊一副极为恩赐的模样,大约确实也是当做莫大恩惠。一个失势侯爷的夫人,大约能做他妾室也是极为值得庆幸的。
“音娘一贯愚钝,可不似秦世兄所说的那般聪慧,故此这份所谓的好意恩赐,妾身也是无福消受。”姚雁儿想也不想,顿时断然拒绝。竟似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不留半分余地。若是姚雁儿有意,是一定不会说得这般决绝。
秦渊一怔,随即心中顿时透出了几分恼怒之意。他自认自己虽然对姚雁儿并无十分真情,却也是推心置腹,坦诚以待。可惜眼前这个妇人,还真是用这些个虚话应付,却无半点真情实意。不知为何,秦渊又想起姚雁儿人前说的那些个虚话。难道姚雁儿对那李竟当真有那么些个真情实意?这妇人狡诈多智,未成婚前便是毫无廉耻,他怎么也不肯相信,一旦成亲之后姚雁儿竟然是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只是一想到此处,秦渊心里就更增了几分恼怒愤恨。
那女子面柔心狠,且亦是惯于做伪,怎么会对那个粗鲁的武蛮子生出几分喜爱?实在是绝无可能!
“瞧来音娘当真不信李竟会丢了侯爵之位?既然如此,音娘随我一遭又如何?”
秦渊目光之中,亦是透出了几分锐利之色。那女子乌黑发丝若云,虽然仍然有几分纤弱之态,可是却又一丝弱不禁风的美态。若只是那等未经人事的处子,又如何会有这般风情和美态?倒是比之少年时候,更多添了几分风韵。不知怎么的,他此刻倒是想将姚雁儿待在身边。就让姚雁儿瞧瞧自己胸中大志。
“妾身已经是已婚妇人,与男子随行,只恐有辱名声。”姚雁儿不由拒绝。
“我何时允了音娘说不行?音娘若是顾及名声,不知当众被我强迫,这名声可在?”秦渊只瞧着姚雁儿,虽然唇瓣含笑,眼睛之中却是透出了几分冷凛之态。
姚雁儿压下了心中恼意,秦渊身为世家子,难怪便能肆意妄为。也许自己身边,也该养几个会武功的丫鬟,免得被如此无礼。
“世兄果真是翩翩君子,让音娘好生佩服。”便是对上这些个糟心事儿,姚雁儿神色仍然也是淡淡的。无论姚雁儿心里如何恼怒,面上却也是一副软绵平和。
秦渊容色也温和些个:“音娘放心,我再如何,也不会硬要一个女子。只是要你随行罢了,又如何不方便?”
姚雁儿只抿唇轻轻一笑,几缕秀发轻轻垂在脸边,心下却也是好生不屑。
秦渊所谓底线,不过是自以为是的自负罢了而已。姚雁儿伸手轻轻抚摸鬓发间发钗,那玉珠流转,却也是越发莹润剔透。
一名容貌俊秀的婢子前来,极恭顺道:“秦公子,尘少已然等候。”
姚雁儿心忖那尘少必定是苏尘,传闻中苏家那位极为俊美的公子。姚雁儿只觉得那日匆匆的瞧了一眼,那绝代的风华却也是难描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