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锦华忽而眼中垂泪,两行泪水亦是顺着她枯瘦的脸颊轻轻垂落,却一点声音也没有。这样子,自然也是极为凄凉的,亦是凄凉得隐隐是让人心口隐隐生寒。
众人无不知晓,这纳兰锦华是当众指证那纳兰家长女是她的亲生女儿,然而却因为她忽而就犯了疯病,这些个言语当时倒也没多少人当真。
当日纳兰家闹出的那些个事儿,原本也是透出了些个风气儿。只是当时众人听了,也是并不如何在意,只觉得这些个话儿,指不定当真是因为纳兰锦华疯了,所以才透了出来了。
纳兰锦华唇角亦是透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眼波流转竟也好似添了一股说不出的酸意。
如今她既然不是疯癫,且极有可能被人下了药了,那众人心思就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
再看那姚雁儿,从头到脚却也是一身锦华,却也是与旁人不同,这一身荣华富贵,若当真舍了去,心里不舍得也是自然的。更不必提如今姚雁儿身边还有个千依百顺的夫君,若她只是野种,只恐怕也是没机会任那侯府正妻的位置。
一时围观众人虽然不敢喧闹,却也是颇多厌恶的目光落在了姚雁儿身上。
方炳仁亦是为难,他轻轻的抚着惊堂木,不由得说道:“虽然似有些似是而非的道理,然而却也并无要紧的证据。”
“既然如此,倒是小生不是,这一番结论,只是小生的猜测,原本也是有些不对处。”
金生顿时从善如流,并不争执,只鞠躬行礼。只他轻轻垂头时候,唇瓣却也是透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笑容。今日的官司原本也是与平日里不同,打的原本也不是证据,而是民意。无非是整个京城的人跟前,弄那一场好戏罢了。只要众人相信他的说辞,他已经是胜了。
“小生还想要招个证人,而这个证人乃是武安伯府的丫鬟嫣红。”
金生不急不徐,缓缓将自己下面的一张牌给打出来。
那嫣红亦是现身,却也是见她年纪尚轻,蜜合色衣衫,虽然没有十分人才,可也是别有动人之处。比起刚才那个面有菜色的小红,这嫣红显然也是得体大方得说,言谈举止更是妥帖些个。
“那一日,原本也是夫人做寿,府里府外,忙个不休。我也是在一边帮衬,在厅里帮忙,更替夫人将酒分给客人。当时虽然锦华姑姑那杯子里被人放了毒了,可到底是谁弄的,婢子却也是不知晓。”
比起小红,嫣红更似添了几分小心谨慎,这说话言语间也是添了许多小心。
“可你还见到,喝酒之前,这侯夫人身边的丫鬟,且只将一盘糕点送过去的。”
嫣红便说道:“当时我确实也是瞧见了,原本大小姐嫁出去,丫鬟也是昌平侯府的人。府里的事情,也不好使唤她们。且锦华姑姑又不是什么十分要紧的人物,便是夫人待她也并不如何的热络。故此我见大小姐身边丫鬟如此亲热,送些个糕点过去,我也是心里好生奇怪。只是那糕点是什么,好的歹的,婢子不知道的,自然也是说不出什么。”
金生瞧向了姚雁儿,轻轻说道:“侯夫人身份尊贵,我等寻常百姓,亦是不好盘问什么。只是却也是不知道,好好一个嫡出的大小姐,为何又与落魄的锦华夫人如此交好,想来也是家风使然,并不介意。”
虽金生句句都是好话儿,可是凑在一起听了,竟然也是说不出的讽刺。
唯独让金生心里不喜的则是,任他舌灿莲花,无论是赵青还是李竟竟然也是都没有出声。金生的心里亦是已经添了些个恼意,这些个所谓的权贵,却也是根本不将自己这个小小的讼师放在了心上。大约自己也不过是低贱之流,所以也是入不得他们的眼。只是那赵青也还罢了,怎么说也算是个金枝玉叶,只说那李竟又算做怎么一回事儿?只说这男子,除了出生好些个,又有什么比得上自己?等会儿,等自己舌灿莲花,只将他那心爱的妇人弄得脱不得身,瞧他可会继续如此淡然。
方炳仁听了,心下也是生了些个联想。只是他也是积年审案子的,原本也是极为精乖,亦是不会那随随便便的就被一个区区讼师之流牵着鼻子走。他心里禁不住冷笑,心里想金生以为自己做得十分机巧,可是难道自己就一点儿就瞧不出来?
无非便是弄了些个算计,刻意招惹别人对姚雁儿厌憎罢了。
想到了此处,方炳仁便拍了惊堂木,开口道:“今日既然审的是那徐进风父子被毒死的事儿,金秀才说那些个话语,也是要绕着今日这案子,不必多说些个不相干的言语。”
这等讼师,一贯就是奸滑的,一贯也是被方炳仁所厌恶。若是平日,若是能寻着机会,必定也是好生教训一顿板子。
只是金生却也是十分机巧,如此却也是做出了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儿:“大人原本说得极是,我原本也是不应该说这么些个不相干的话儿。如今说到了客栈之中,徐进风父子被毒杀的事儿,头一件证据就是那捕快从客栈之中搜出的点心。”
自也有人,将那证物取出来。幸喜如今天气也不算很热,这饼儿如今也是还好,虽变了颜色,却也是并无臭气。
“这饼中糖馅儿里头,却也有那么一颗颗的红色的颗粒,却也是不知晓是何物。而听仵作说来,似乎是砒霜。”
随即金生就拔出了自己头上发钗,只拨弄了那糖馅儿里的红色的颗粒,只见那银钗子一段却也是开始变黑。
这般直观,众人瞧见了,越发是生出了惊心动魄之感。
“当日,就是有人将这糕饼送去了客栈。当然这种糕饼做工也是极好的,寻常人家,便是想要在外头买,只恐怕也是买不着。当日与那糕点一并送来的,却也是还有这个食盒。这食盒虽然也是瞧不出是哪家府里的物件儿,却也是做工极好,不是寻常地方的东西。原本锦华夫人爱吃甜食,可巧那日胃口却也是不好,故此也是没有自己去尝一尝。然而当日夜里,徐进风父子肚子也是饥饿了,也吃了这饼儿,也是双双中毒就死了。所以这桩投毒案子可谓骇人听闻,若不是锦华夫人有些福泽,只恐怕一家人的性命都是没有了,这原本也是要灭人满门的样子。锦华夫人,如此一件儿极好的点心,外头也是买不到的,送时候你必定是会疑惑是谁送来的?总不会有人莫名其妙的送那么一盒子珍奇的糕点过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