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轻快,暑假过半时,杨音请我去party玩,午夜时要回公寓时,想到沈佩风肯定要拉长脸来问我去干嘛了,心里突然生出烦躁之意。
杨音提议说让我去她的小阁楼,并且说在我愿意的前提下。我答应了。
黎明将近时,我听到外面传来一大片一大片的脚步声。杨音握紧我的手,冲我摇摇头,伸手拿过木棍打开了门。
门外那高大熟悉的背影我认得,是沈佩风。
“你怎么来了?”
沈佩风走过来,把我拉起,转身看着杨音,面色冰冷。杨音朝他笑了笑,灰色的睡裙,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此时,顾逸从外吊儿郎当吹着哨子进来,和站在门口的杨音打了一个照面,我清楚地看到杨音的身子在清冷的月光下微微一僵。
回到公寓,沈佩风的脸色依旧面若冰霜,顾逸冷笑一声走进卧室。
客厅的气氛安静得诡异,沈佩风的脸色更是安静。我扯扯衣角,忸怩着开口:
“对不起。”
手上突然传来一股劲力,沈佩风用拇指和食指把我的下巴紧紧握住,低吼出声:“你知不知道你今晚干了什么?你差一点就被那个女人卖了你知不知道!”
“我不信!”
“姚桃,我希望你还能认清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请不要给我丢脸好吗。”
丢脸?
关于我是你女朋友这件事,你感到很丢脸吗?可是……
“可又有多少人知道。”我轻笑一声,泪水积累在眼眶,“我来T市五年里,在你身边四年了,你没有带我介入过你的圈子,又不让我问。你不让我和林在一起,好。可她现在死了!你懂不懂,我唯一的朋友!”
我继续哭,慢慢蹲在地上,“我知道你警告过我,林也是,杨音也是。我知道的,林和杨音都想对我做的事我都知道的,可她们不都没做吗?佩风,我只有一个知心人了,我不想变得和你一样孤单。”
顾逸之于他,算是兄弟又算是敌人。闹翻盘是迟早的,现在只不过是还在维持同一个利益罢了。
沈佩风张了张嘴,同时捂住我的嘴,轻声说,晚了,先睡吧。安好。
之后一个月,我把自己闷在房间。网购了很多心理成长小说,买了很多学考资料书,把书桌搬到窗户后,摆上一瓶仙人掌。
可有些人还是会见到的,午夜梦回间,林那张惨白的脸和最后那句——好好的,还是会惊醒我。
开学前,我给杨音打电话,在午夜。听到电话那端安静的呼吸声,我笑了一下。
杨音说,我都等你电话好久了。她还说,对不起。
“姚桃我终于明白,林小柒那么骄傲自负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对你那么好了。我有时候觉得,她甚至有些对我不公呢。我恨过你,但我也爱过你。”
“林小柒也是。她很珍惜你的。”
我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百灵,我们说好的,不提林小柒吗?”
十一。
我挂断电话,沈佩风站在我身后。看着我,月色下他的脸被阴影遮住,露出一张薄唇。
“谁。”
“没谁。”我把通话记录删掉,“怎么还不睡啊。凌晨不是还要赶飞机吗?”
往前走两步,沈佩风伸出一只手,抱住了我,说没什么,我就是想陪你一会。
“这次回去很久吗?”
“嗯。”他的头在我发间摩擦,“几个星期吧,顾逸也去。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的。认真复习……”
那晚的沈佩风很唠叨,眉清目秀的脸映在古旧的镜子上,映出少年好看的面容。
四年了,那个少年第一次给我拥抱。
临行前,沈佩风嘱咐我不要再和杨音来往,我含糊不清地点头。他们走后,我立马打电话给杨音,叫她带行李来公寓。
夏季的风还微微吹过,我站在门口,看着那一席白裙、挽着蓬松的丸子头,一步一步朝我走来的少女轻轻笑了。
午夜的时候,我们两个的头就紧紧靠在一起。
相视而笑。
那时候的杨音像极了一个少女,那时候的我像极了一个孩子。
我们都隐蔽着不谈那些人和那些事,不去捅破那扇窗。
我们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份没有林小柒的姐妹情。
十二。
高二的时候,插班了几位新同学。
我迎来一位新同桌——嘉尉。
他很调皮捣蛋,上课我们偷偷传纸条,被老师抓住就说给对方写的情书,然后把纸条吞掉。这招被嘉尉经常用。第一次听到他对老师这么解释时,脸颊有微微的红,看着他脸上的自然,也就偷笑。
班上开始传那些流言:说我和嘉尉在一起了。我和嘉尉对这些不在意,杨音也知道沈佩风的存在,除了偶尔拿沈佩风来压我外,杨音也不会多作打听。
晚自习我也会偶尔和嘉尉翘课,去学校的荷花池里戏水。
嘉尉第一次带我去酒吧时有些踟蹰不安,我冲他笑笑,率先进去了。嘉尉在酒吧里帮我挡掉很多酒,看着他红扑扑的脸就知道他酒量不行,却还要硬撑,便觉得有些好笑。
他有时冒出的情话我也会局促不安,低头的瞬间却没看见他眼中浅浅的笑意。
嘉尉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和嘉尉第一次吵架,是因为一位自称是嘉尉女朋友的人找****来,叫了一群太妹,大声骂我贱人。那时杨音在我身边,对嘉尉这个人的好感度急速下降。
那次群殴,她们人数多,我和杨音身上都挂了彩。第二天没去上课。
在医院时,嘉尉打电话过来,杨音叫我别接,我按了关机。
过几天去上课时,嘉尉笑嘻嘻地帮我买了奶茶,我倒掉了。嘉尉有些恼怒,“姚桃你干嘛啊。”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我反问,嘉尉的脸阴下去,“她来找你了?”
我没回答他,向老师申请换位置,推搡说自己身上的伤就是他弄的。嘉尉没说什么,杨音倒是很开心。
晚自习下课时,嘉尉拦住了我,说对不起。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我们之间只是朋友关系,你应该向她解释清楚。而且,我有男朋友了,不是你把妹的对象。”
我和嘉尉的关系就决裂了。
他没再来找我,不久学校就传出我把嘉尉和那女生拆散了。那女生叫苏小雅。是个眉眼清秀的女孩,脸蛋干净漂亮。
苏小雅来找我,却是一个人。我说,“我和嘉尉是普通朋友。”
她说我知道,“我帮沈大哥看过几次场子,听他说起过你。他的女朋友。一个灵气的女子。”
我惊讶地瞪大眼,苏小雅了然地笑笑,“我是个步入圈子不深的人,和沈大哥交情不是很好。但我也知道,他是那种不擅长表达的人。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沈佩风在H高中有一个女朋友,叫姚桃。”
“你们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算上今年,四年了。”
“那你上次为什么还叫人?”
“那时冲昏了头,而且我只听过沈哥你的名字,毕竟没见过你。而事发之前我又恰巧没打听你叫什么。动手之后,沈哥打电话给我,叫人给了我点教训。那段时间我一直心有不甘,来学校打听才知道原来你叫姚桃。”
苏小雅叹了口气,忽然转移话题,说我很爱他。
我说和我有什么关系。“但他喜欢你。”她眼睛有些发亮,说,我想请你放手。
“你别开玩笑了。”
“你就装吧。”苏小雅冷笑,“他喜欢你,而你又有了沈哥,你们是不可能的。我想让你叫他放手。”
“路都是自己选的。他会成熟的。”
“那你就是不帮咯?”
我没有回答,转身。苏小雅不甘地声音从身后响起,“姚桃你要是喜欢他就和他在一起!我没意见;但如果你不喜欢他,那就请你在他面前消失!否则,我不会管他沈佩风什么的,只要嘉尉不快乐你等着吧!”
嘉尉后来也找过我,但只是看着我不说话,眼神里有一种眷恋和抑制住的痛苦。然后会离开。
之后,我在双休日会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先是响两下,然后挂断;后来就是接通了不说话,只有平静的呼吸声。
杨音在一旁笑,“见鬼了啊。”
我却笑不出来,用杨音的手机把电话拨回去,电话彼端传来熟悉的男声,心里暗叹果然。
“是我,嘉尉。”
“小桃……”
我想了想,是该和他说清楚了,总得给苏小雅一个交代,于是便说,“今天下午三点,我在我们常去的酒吧等你。”
两点半时,我就出了门,招了辆计程车,路上不幸遇上道路维修,堵车。
我突然不想去通知嘉尉,心里甚至想着,要是他没来,就权当他先放弃了,到时候自己也就不必放狠话了。
这时,我旁边一辆车的车窗被打开,里面正好传来说话声。
“少爷,这车堵的,怕是赶不上夫人的寿辰了,先通报夫人一声吧。”
“也好,陈叔麻烦你了。”
副驾驶座位上的车窗一点点被拉下,露出一张少年的脸,正对着我。
我和那少年眼中同时出现惊愕的眼神,他率先回过神,冲我笑了一下。我也立马从包里翻出镜子,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那张和眼前少年七八分相像的脸!
转头,少年的目光定在镜子上,我尴尬一下。隔着一条过道问他,“哎,你叫什么啊?”
那少年首先愣了愣,随即想想才回答道:“苏米,我朋友都这么叫我。”
我挑眉一笑,心下把这个名字掂量几分,丝毫没有头绪。不过应该是个假名,便笑笑,回复说,“桃。”
“什么?”
“我说我单名一个桃!”
我冲他喊,前方车子动起来,隐约传来道路修好的惊呼声,司机发动车子说可以走了,我冲苏米笑眯眯地挥挥手,摇上了车窗。
我打车到了嘉尉到的地方,他看见我的那一刹那,眼里猛然蹦出惊喜。
“小桃,你来了啊。”
我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嗯,我来了。”
嘉尉笑起来,“你做好……决定了吗?”
他的声音里,因为紧张,都有一丝颤抖。
我点头,“嘉尉,我们……真的不适合。”
沿着看过的那些偶像剧的套路,我说出了那句最烂、最老的台词。
“你很好,但是不适合我。”
话毕,镇定好精神,“苏小雅是个好女孩,请……善待她。”
走的那一刻,我没去看嘉尉,因为我怕急了他的表情,也怕急了自己因为一时心软而酿成大错。
我定了一份披萨,杨音躺在床上,皱着眉头问,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就那样呗。”我大口咬着披萨,“你高一被人追的时候不也很淡定嘛。”
杨音辩论说,那是因为是我。
电话铃声响起,我接起电话,示意杨音嘘声。电话里传来嘉尉的喘息声和海浪声。他不说话,过了几分钟,我考虑是不是改挂断电话时,电话那端恰巧传来说话声。
他说,姚桃,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