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察哥哥,不要这样说,为了岭国,为了王妃,我,我愿意……”莱琼吉的声音有些哽咽。
珠牡和阿琼吉默默地低着头,手却紧紧地拉着莱琼吉。
黄霍尔退兵了,因为他们达到了目的。白帐王显得格外高兴,三年来的战争,已使他心烦,但为了娶到珠牡,他情愿。今天,梦中的花,水中的月,已经实实在在地摆在了他的眼前,叫他怎能不喜欢!
辛巴梅乳泽看出了破绽。但是,为了早日退兵,为了和平安宁,他装聋作哑地没有说话。
霍尔兵马终于撤退了,第六天就到了雅拉赛布山。就在众人扎帐宿营之时,一支红铜尾箭飞到了白帐王的大帐里,这是一支带着信的箭。侍从把信呈给白帐王。看罢信,白帐王的脸顿时像那叠信纸一样蜡黄。
“把辛巴梅乳泽叫来。”白帐王大声吼着。
梅乳泽一走进大帐,白帐王就把那叠黄纸摔给了他:
“你看看吧,你办的好事,你办的好事呵!”
梅乳泽从地上捡起信,所担心的事终于被那几张纸揭露了出来:
“黑乌鸦冒充了会唱歌的杜鹃,丫头顶替了美貌的王妃。本想和珠牡结成终身伴侣,谁知迎娶的却是丫头莱琼吉。赫赫有名的白帐王哦,这样的欺哄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受得了?……”
梅乳泽的心慢慢往下沉,脸上阴云密布。
“这是谁送来的信?”梅乳泽恨不能一口把这写信的人吞到嘴里,再把他嚼碎。
“是这支箭。”一个侍卫把红铜尾箭递给了梅乳泽。
这是达绒长官晁通的箭。梅乳泽终于想起了红铜尾箭的主人,不由得怒火冲天:
“大王,没想到岭国人欺骗了我们,我们现在就回兵,这一次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也一定要把真正的珠牡抢到手。”梅乳泽没有说出口的是,首先要把这写信的达绒晁通王碎尸万段,让他再玩弄阴谋!
“我们都没有见过珠牡,可你是见过的呀!难道你不是存心要骗我吧?”白帐王已经起了疑心。
“大王,珠牡就要做您的王妃了,我怎敢仔细看她呢?再说,在我梅乳泽眼里,天下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服饰装扮不一样罢了。那女婢一穿上王妃的衣服,叫我怎么认得出来呢?”梅乳泽急忙解释,白帐王也不再追究。
“那么,你就带着十万精兵去岭国把珠牡抢来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眼见霍尔兵马又铺天盖地而来,达绒晁通王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终于又有了报复格萨尔的机会。心想既然我得不到的东西,你格萨尔也休要得到。
辛巴梅乳泽并不想和岭国打仗,只想劝珠牡早日跟他们上路,免得动刀动枪。所以,梅乳泽并没有大喊大叫,而是悄无声息地赶到岭国,直接围住达孜城——珠牡居住的城堡。
清晨,珠牡推开窗户,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周围全是霍尔兵马,只见人头攒动,刀矛林立。珠牡惊恐不已,怀疑自己又在做梦。正在这时,辛巴梅乳泽从万军丛中走了出来,对珠牡大声说道:
“年轻貌美的珠牡妃,自从霍、岭两国战争起,多少男儿洒热血,多少慈悲的母亲失爱子。这根子究竟在哪里?没有你珠牡妃,如此祸端不会生。白帐王一心想得到珠牡妃,谁知莱琼吉冒名替,天大的羞辱谁能忍?好言好语把珠牡劝,请别再犹豫快启程。”
珠牡从心里觉得梅乳泽的话有道理,但是,她不能跟辛巴们到霍尔国去。与其跟了那杀人成性的白帐王,不如一死了之。想到这里,珠牡回应道:
“我森姜珠牡为岭国的王妃,和雄狮大王格萨尔,好比皓月与太阳相配,一起从天界降生到人间,不为自己而是为黎民。我珠牡虽然没有什么好声誉,不能把达孜城装饰得更美丽,但决不会到霍尔的雅泽城去。”
辛巴梅乳泽一听,强忍怒气,依旧耐心地劝解:
“珠牡呵,你不要认为我愿意战争。为了和平,我劝过大王多少回,可大王发誓不娶到你不罢休。如今,霍尔和岭国已经打了三年的仗,尸骨成山,血流成河,难道你忍心两国的战争继续下去吗?”
珠牡没有了办法。自从霍尔退了兵,岭国的众兵马也解散回了家,没想到霍尔兵马这么快又卷土重来,临时再召集军队已经来不及。大王呵,格萨尔,你真的不回来了吗?你真的不要岭国了吗?自从你去北方降魔,我等了你整三年;自从霍尔入侵,我又用计拖了整三年。六年了,整整六年,大王你为什么还不回还?
“梅乳泽,你怎么还有闲功夫和她费唇舌,快些动手,把她抢走。”这时,白帐王亲率十万大军已从后面赶到了。原来,白帐王并不放心梅乳泽,亲点了十万精兵,随后而来。
“大王,我们还是不能太着急。请您先回大帐歇息片刻,我再劝珠牡几句,如果她能顺从我们走更好,如果不行再抢不迟。”
白帐王一听有理,不太情愿地回到了自己的帐房。还没有在虎皮垫上坐稳,一支利箭,带着霹雳,飞到大帐里,钉在白帐王坐椅上方的柱子上。
“快,快叫梅乳泽来!”
辛巴梅乳泽一进大帐,就看见了钉在柱子上的利箭:
“大王,这是格萨尔的神箭,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岭国的好,不然格萨尔一回来,就不好办了。”
“那,珠牡呢?!”
“她说再想想。”
“再想想?她已经想了三年!她是故意在拖延时间,拖到格萨尔回还。现在,神箭已经到了,格萨尔也一定离此地不远,我们不能在此地久留,明天抢了珠牡就收兵回霍尔。”白帐王声威赫赫,但一见那神箭,胆子像是被什么切去了似的,不那么牛气冲天了。
“依我说,大王,我们还是不把珠牡抢走的好。那格萨尔已离此地不远,哪里能容我们抢走他的爱妃!如果大王一定要娶珠牡,又会引起一场更大的战争。”
白帐王这次是真的把梅乳泽的话听进去了,而且也真的想回国了,出征已经三年,说不想家是骗人的。
又是一支红铜尾箭,带着一叠可恶的黄纸射进了大帐。辛巴梅乳泽一见那箭和箭上的黄纸,知道肯定又不是什么好事,心中恨不得把晁通马上抓起来杀掉。
白帐王已把信拿在手里,只见满面的愁云顿时毫无踪影。他拿着那叠黄纸,狂笑着,大叫着:
“是菩萨在帮助我,我一定要把美人珠牡抢到手。”
辛巴梅乳泽从白帐王手中接过信,信中说,刚才那支箭的确是格萨尔的神箭,但格萨尔离这里还远着呢!要是离得近,他就不会射箭了。如果把那支箭拔下来,压在魔鬼神的脚下,就能镇住它,也能镇住格萨尔,抢走珠牡也不会有什么灾难。
“梅乳泽,就请你把这神箭拔下来吧!”白帐王用命令的口吻说。
梅乳泽走上前,拔了两下,谁知那箭竟纹丝不动,倒把个大英雄累出了一身汗。
“来,还得我自己来。”白帐王以为梅乳泽没有用力,便亲自动手,伸出两只柱子般的胳膊,猛地抓住那神箭,使劲一拔,神箭依旧纹丝不动,相反,因为用力太大,反把白帐王自己摔倒在地上。这下白帐王才知道这神箭的厉害。
白帐王心中暗想:这神箭尚且如此厉害,那雄狮王一定更是勇猛无比,如果不快些把珠牡抢走,等他一回来,就走不成了。
“梅乳泽,快,下令攻城,马上把珠牡抢走!不能让她再想,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我一天也不能再等了。”
“大王,您还是一定要娶珠牡?”
“不要再多说,如果不把珠牡抢走,我们这三年多的时间,死伤的将士马匹,耗费的粮食物品,就失去了意义,我们也就白来岭国了。”
白帐王一声令下,霍尔大军开始攻城。王妃珠牡已做好了迎敌准备,她把雄狮王留在家中的铠甲和红鸟七神箭,一一披挂起来。
白帐王和辛巴梅乳泽当先向城头冲去,珠牡接连射出四支箭,射死了四百霍尔兵,就在她要射第五支箭时,被白帐王捉住了。
白帐王吩咐吹起铜号,立即退兵。
当嘉察等岭国英雄们赶到达孜城时,已经是人去城空。只见城门洞开,宝库中的金银财宝,神箭神矛等宝物,全被霍尔人掠走了。大英雄嘉察气得七窍生烟。他像是发了狂似的,既不和大家商量,也不部署战事,只身朝霍尔人退兵的方向追去。
嘉察怎能不着急呀!格萨尔去北方降魔之时,曾把国事都托付给他,让他在家中保岭国、护王妃、卫牛羊。可如今呢,王妃被抢,珍宝被掠,格萨尔大王回来了,怎么向大王交代?
嘉察一路狂奔,座下的白背马也懂得主人的心思,跑得四蹄生风,如空中的闪电。不知跑了多久,嘉察终于追上了霍尔那漫山遍野的兵马。嘉察不顾一切地冲入霍尔的阵营,白缨刀左挥右砍,杀得霍尔兵血肉横飞;霹雳箭四射,射得霍尔兵滚翻在地。霍尔兵马顿时大乱,四散奔逃。压后阵的辛巴梅乳泽一见嘉察狠命追来,只觉得大事不好。硬拼的话,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对手。要是不把他杀退,岭国的各路兵马一到,霍尔兵再退就难了。梅乳泽眉头一皱,想出一个主意。
梅乳泽骑着马跃出营来,站在一箭地之外对嘉察道:“嘉察协噶,请你不要苦苦追赶。今天正是初十五,白帐王受戒不杀人。我俩今天别真打,做个游戏玩一遭。”
嘉察信以为真,便站在那里,不再追赶。
“梅乳泽,你是霍尔的大辛巴,抢我们王妃不应该。霍岭两国要想息战,除非交回我们的珠牡王妃和珍宝物品。”
见嘉察没有再追赶的意思,梅乳泽高兴了:
“大英雄嘉察,两国的事我们先不管,我俩今天比比武艺,若你胜我负,我自去向我们大王说,把珠牡和珍宝还给你;若你负我胜,就请大英雄自动回岭国!”
嘉察一听,点头答应了。辛巴梅乳泽提出先比箭,再比刀。嘉察连想都没想,立即抽出雕翎箭,搭在弓上,说道:“辛巴梅乳泽你听着,我不射你的战马,不射你的花鞍,不射你的铁甲,不射你的铁盔,我只射你的盔缨。”
说罢,一箭射去,正中梅乳泽的铁盔缨,把它射得飞上了天。那利箭闪着光,打了个旋,又飞回到嘉察的箭筒里。辛巴梅乳泽吓得变了神色,都说格萨尔厉害,这个嘉察也真够得上是大英雄,如今不除掉他,是走不脱的了。可惜呀嘉察大英雄,你就要做我的箭下鬼了,可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呵!只因你苦苦追赶,霍、岭两国都不得安生,今天只好如此!
梅乳泽满面笑容地说:“你是英雄好汉,讲仁讲义讲信用。我要射你头上的白盔缨,我的箭百发百中没有错。”
一箭出手,正中嘉察前额,嘉察疼得万箭钻心。但是,英雄并没有倒下去,他挺直身子,抽出腰刀,一夹马肚子,直冲霍尔阵营。辛巴梅乳泽早就躲了起来。嘉察左突右杀,杀死了不知多少霍尔人马。最后,英雄终于倒下了。
可怜嘉察协噶,格萨尔王的兄长,岭国的栋梁,举世无双的英雄好汉,竟死于诡计之中。
嘉察中箭身亡,总管王和丹玛等闻讯赶来。一见嘉察的遗体,绒察查根大叫一声,昏了过去。过了很久,他才苏醒过来。总管王心如刀绞,老泪纵横。王妃珠牡已被抢走,岭国的珍宝也被掠夺,如今嘉察又被杀害,岭国的英雄们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众家兄弟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英雄丹玛的眼中射出怒火,“至死不流一滴泪,是男儿的本性。我们岭国的英雄们,宁可战死也不能叹息流泪,我们大家要振作精神,为嘉察报仇!”
岭国的英雄们止住了眼泪。丹玛把刀一挥,众家弟兄就要跟他一起去追霍尔的军队。森伦王拦住了大家:
“站住!嘉察已经死了,你们还要去送命吗?你们哪一个人比嘉察的武艺高,哪一个人比嘉察更英勇?”
年轻人面面相觑,答不上来。
“好,没有!在岭国,除了格萨尔,没有人能比得上嘉察。现在嘉察已死,靠你们是救不回王妃、夺不回珍宝的。”
“那,就这么完了?”
“不!这笔账不能算完,我们的雄狮大王很快就会回来的。等他一回来,霍尔的白帐王、黄帐王、黑帐王,都休想活命!”
悲痛欲绝的总管王绒察查根,频频点头。他赞同森伦王的主张,不想再看见岭国的年轻人像嘉察一样死去。
“这,这,咳,叫我怎能出得了这口气!”英雄丹玛憋得红了眼睛,大拳头握得格格响。
“这样吧,我们叔侄几个人,每人向霍尔城射一支箭,每支箭射中一样东西,让白帐王明白,我们岭国的英雄多得像河滩上的沙粒,是杀不光、害不尽的。”森伦王又出了个主意。
英雄们纷纷拈弓搭箭,各自默默祈祷,求护法帮助。嗖嗖嗖嗖……一支支神箭直接射向了霍尔国白帐王居住的王宫里。
话说格萨尔王去北方降魔,只用了三个月零九天,就射死了黑魔鲁赞。此后又解救魔国的众生,大作善事整整三年。
魔地的一切都安顿好了,格萨尔准备回岭国。他任用牧羊老汉秦恩为魔国首席大臣,管理魔国国政。就在安排好了这一切的时候,梅萨绷吉和阿达娜姆二王妃舍不得雄狮王离开魔国,于是敬献美酒,酒中搀杂了健忘的魔水。饮罢酒,格萨尔竟把回国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整天在九尖魔宫里与梅萨、阿达娜姆二王妃寻欢作乐。
当珠牡派来送信的仙鹤降落在九尖魔宫的时候,格萨尔正在与秦恩掷骰子取乐。格萨尔猛一抬头,看见了空中的仙鹤,但他已记不得这就是岭国的寄魂鸟。后来又过了三年,就是珠牡用计拖住霍尔人的三年。
这一天,珠牡派来给格萨尔送信的小喜鹊飞到了格萨尔居住的城门上,大王和二妃正在唱歌,一见这只喜鹊,梅萨马上说:
“大王,我们正在高兴的时候,这只鸟又来捣乱,快快射死它!”
格萨尔拈弓搭箭,把小喜鹊射死在城门口。这就是珠牡在宝镜中见到的情景。
小喜鹊死后没多久,红狐狸跑来拍打城门,把口中的金戒指吐出半截。格萨尔一见那金光耀眼的戒指,立即走到红狐狸身边:
“狐狸姐姐,把这个指环送给我吧,我不射死你,还要赏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