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帮助侯旑冰轻轻躺倒在床上,拿起冰袋小心的用毛巾包裹好,敷在了她的额头。又看了看那瓶药,起身道:“我去倒些水来,把药吃了。”
林翰的身形未动,侯旑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嗫嚅道:“林翰,我不去问你那些问题……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翰一怔,又坐了下来,凝视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杜渝骞和我说了君豪总裁周峻亭先生这些年为你们母女做过的事,我很敬重他的为人。”
侯旑冰点点头,眼里泪光闪动:“爸爸……周先生是我的养父,以前我只知道自己是个孤儿,是他把我从阴冷的孤儿院带走,给了我锦衣玉食,接受文化教育,抚养我长大,本来这份恩情就无以为报……谁知道,谁知道他这么多年为妈妈和我在背地里做的更多……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情,还几次三番的和他撒娇、耍脾气,逼着他说出我的身世……”
侯旑冰无力的闭上双眸,泪水化作清泉,滴滴滚落:“周先生对我和妈妈的如山厚恩,此生我也无法报答的尽,就是再加上下辈子、大下辈子……恐怕也一样偿还不清,现在妈妈又不在了,她那么可怜,又是那么伟大,可我居然在脑海里把她想象成一个恶毒、狠心的无良女子……林翰!我受不了了,天和地都要塌下来了,我从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一无是处,那么渺小和狭隘……”
林翰扯过几张纸巾,轻轻的替侯旑冰擦干眼泪,温言道:“周先生不需要你的报答和偿还,温莎女士也一定能原谅你对她的误解,因为在他们的心里,从来就没想过在你这里索取些什么……他们唯一希望的,是你能健康美满的生活,过上幸福的日子,你知道么?”
侯旑冰拼命用手捂紧嘴巴,不哭出声来。
林翰道:“你要马上收起那些气馁、怯懦的想法。我刚才说过,敬重周先生的为人,也一样钦佩你妈妈,伟大而无私的温莎女士。她的一生颠沛流离,受尽苦难,从来就没有一天能开心快乐过,可是她为了等到和你的重逢,一直凭着顽强坚韧的信念坚持了下来……这两个人给了我很大很深的触动,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深深震撼到了我的心灵,这是我帮你的两条原因之一。”
他顿了顿,又道:“你可以这样看问题,无论怎样,周先生和温莎女士都是时刻把你惦念在心里的,他们一定不愿意看见你受到委屈打击,在人生的路上一蹶不振。我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都可以加入进来帮助周先生,帮助温莎女士,帮助你……何况你是他们至亲至爱的人,又有什么理由不重拾信心,振作起来,用积极向上的态度去回报他们的殷切期待呢?”
侯旑冰泣不成声,侧身把脸深深埋入到被中。
林翰叹了口气,说道:“我的恩师和我说过,人生里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关键在于你怎么去面对它。我想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温莎女士已经把一切都和你说明,二十多年来你们母女的误会和隔阂该都烟消云散了吧?虽然……虽然她已经离你而去,至少她的心里不会再有愧疚和遗憾,是带着满足和幸福离开的。”
侯旑冰所在被子里的身体不住的剧烈抽动,呜咽道:“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下去了!”
林翰想起温莎的惨死,心头一阵酸楚,禁不住也热泪盈眶。他觉得自己很无能,死神和幽灵这样强大的敌人都可以击杀,到头来却保护不了两个弱女子!每想到这里,心头便如被无形的束缚箍住,越缩越紧。
也许温莎没有留下什么遗憾,她穷尽一生的努力,最终也盼来了和女儿的重逢、相认,得到了侯旑冰的理解、信任和浓浓的亲情,更在危险来临的时刻,义无反顾的挡在女儿身前,抵受住无情的子弹。她可以骄傲的说“我给了女儿两次生命,此生无憾”,安然的飞往天堂;可是在林翰与侯旑冰来说,温莎的死给他们带来的遗憾将持续很久一段时间,甚至绵绵悠长,无穷无尽。
可以说这是激起林翰怒火的最根本原因,他有些无法直视温莎与侯旑冰母女的生离死别,和那种撕心裂肺的割舍之情。他不相信凭自己的能力,不能给罪魁祸首托尼、法比奥兄弟强有力的沉重打击!所有的悲剧,都是这对见利忘义、狼心狗肺的兄弟一手造成的,他们必须接受惩罚,付出代价!
本来世间未必有一个人能裁决这起二十多年的恩怨离合,可是林翰不介意站出来管一管!就算加诸进去了主观色彩,个人主义,那也在所不惜,无所谓!
林翰松开了握紧的拳头,调整了一下情绪,为侯旑冰扯开被角,再次用纸巾为她拭干眼泪。轻声道:“你现在需要休息,不能再悲伤痛苦了。听我的,睡一觉吧,明天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起身去到浴室,烧开的水温热正好,倒了一杯回来帮助侯旑冰服下了感冒药。
半小时后,侯旑冰沉沉睡去,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姣好的眉黛不时紧紧皱起,好似在梦里也经历着一场劫难和不幸。
林翰运起浑身飞芒,端坐在床边,静静的守候。
天蒙蒙亮的时候,突然又陷入了一片黑暗。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黎明前的黑暗”那个时段吧?林翰本想起身去浴室抽一支烟,但强悍敏锐的听觉这时察觉到了不寻常的动静。
汽车的关门声,“嘭嘭”不绝。仔细分辨,大概有不下二十几声响动,在西北角一公里处的弄巷传来。二十次关车门的声音,意味着至少有二十个人下车……这个时段,大多数人都还在梦乡里酣睡。有人如此密集的聚合,靠近,说明了什么?
林翰的眼睛变得发亮,起身凑到了房灯开关处……
楼下西北角800米,六七辆黑色奔驰车像蹲伏的野兽,隐蔽在漆黑的小巷里。二十余人手持长短枪械,躬身蹑脚,悄悄的正在向旅馆的后门靠近!
为首的头目牛仔裤、黑衬衣,身材高大,精悍的目光炯炯有神。
距离旅馆的后门越来越近,这人站直了身体,摆了摆手,又朝楼前挥动了一下。二十人的队伍立刻分散成两列,其中十人贴向墙根,转而向楼前的正门下潜进。
精悍男抬头看了看刚熄灭灯光的一个房间,不屑的露出一丝冷笑。有准备了又能怎么样?一个东方小青年,一个弱女子加在一起,区区两个人,面对如狼似虎还持有武器的二十个壮男,不怕他们插上翅膀飞上天去!
如果他们见到了楼下这阵势,估计马上就会放弃任何抵抗的想法。
精悍男甚至悠闲的点燃了一支烟,躬起身把耳朵贴在了旅馆的铁门上,倾听里面的动静。托尼老大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对付他的甥女居然这样兴师动众。
侯旑冰身边的那个男子,貌似还有一些警觉和反侦察能力,但是他忘记了这里是博罗尼亚,托尼的老巢!精悍男甚至可以连夜发动关系,直接进到了当地警局,调出了有任何蜘丝马迹的监控,进而终于发现了小甜心们的踪迹。
在博罗尼亚,不会有人能躲得掉托尼的追踪!杜渝骞和汉威尔兄弟被人偷袭,跟丢了人,甚至受伤住进了医院,那是他们太草包。托尼总是喜欢启用这些奴颜媚骨的废物,真到关键时刻,他们屁用不顶,什么事都会办砸。
那个小青年貌似心眼颇多,他没有选择最后在玛高勒大酒店入住,而是辗转又悄悄溜到了这么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藏身,很狡猾奸诈!弟兄们全城翻查,最后才从监控里找到他们的踪迹。嘿嘿,自以为是的小鲜肉,你就是钻进了老鼠洞,也休想逃得过托尼的追捕。
如今盯上了他们,只是有一点小麻烦需要注意,托尼要求侯旑冰必须活着。这让精悍男很不爽,要他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汉冲锋陷阵容易,手下留情不伤人命反而困难重重。
他又吸了一口烟,从门边退后了一步站直身体,潇洒的朝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准备破门而入。
然而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回应他的指令。
精悍男悚然一惊,猛的转过头,却突然觉得手里一轻,握住的自动步枪被人瞬间夺了过去!
武器的遗失让他的本能反应加快,飞一般迅速在大腿侧又掏出防身的手枪……谁知手掌和枪托甫一接触的刹那,眼前一花,蓦的又变成手里空空如也,那把手枪也不知如何变戏法一样又被人夺了去!
精悍男惊骇莫名,定睛看过去,一个满脸皱纹的东方老者,定定的站在面前。他赤着双足,穿着短裤的身体外套一件过膝的白色浴袍,满脸怒容。左右手各持一把步枪、一把手枪,可不就是刚才自己瞬息之间被人夺去的武器么?
精悍男的吃惊远未结束,他的余光扫动,发现地下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各种武器丢在一旁。每个人的眼珠翻白,脖子都软软的垂下,显然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未曾出声,就被人以猝不及防的重手法扼断了脖颈!
然而这可是十个人!十个人一起被偷袭?一起被扭断了脖子,又一起倒地?!
如果说凶手只是眼前的这一个东方老头,他是如何办到的?就算是国际上受过几十年严格训练的顶级特工、职业杀手,也不可能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无声无息的结果掉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