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只娇艳的蝶在努力从蛹中挣脱而出,继而它挥动着绸缎一般的翅膀翩跹起舞在明媚的春天里,等待着风雨的洗礼和烈焰的炙烤。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就在小朋友的眼睛里,这里有红花呀,这里有绿草,还有那爱唱歌的小黄鹂,哩哩哩……
无数次,这首耳熟能详的歌把当时不论处于哪个季节的我都会唤到了春的面前:绿草萋萋,百花争艳,小燕子忙着衔泥筑巢,再看那勤劳的蜜蜂和美丽的蝴蝶早就哼着歌儿、施展着轻盈的舞姿穿梭于花丛中了。但就在去年,我怎么都感受不到春天的温暖,更感受不到它的美好。直到前几天我看到春带给大地的一系列细微变化时,才意识到我已在沮丧中沉睡了一年。
说起春天,我就会想起家后面的那片桃树林。每年春天,那片桃林由若隐若现的粉色逐渐成为令人嫉羡的桃花源。在这片桃林南面,有个面似桃花的女人手握铁锨专注地平整一块不大的土地,她说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种点谷子、玉米什么的闹着玩。可我看她哪里是闹着玩,她像农民一样在田间挥汗如雨。一连好几年女人都是如此。然而,去年女人却没等到桃花盛开,也没来得及去平整土地,就稀里糊涂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一个拥有着姣好相貌的女人在炎炎烈日里不是关在屋里吹空调,而是站在高高的凳子上绑葡萄架、刷防盗护栏,几个女人肯?但是,她哼着小曲自愿受过了。不但如此,女人还手巧,只要她看上的服装样式,没几天一准能出现在她身上。
每当我身体不舒服时,就会想起这个女人。前年秋天,我在楼道里把脚崴了九十度,是她先找来医生,然后打着手电筒忍受着蚊虫叮咬跑到地里给我找来一撮韭菜,按照民间偏方捣碎敷在我肿胀得像发面一样的脚脖子上,第二天我的脚就出现了奇迹。我还想起前年夏天我摔了一跤后腰闪了,女人打电话到处打听会正骨的医生,很快我的腰也痊愈了。因此,我和女人成了朋友。
如今再也看不到这个女人了。所以,每次经过她家门口时,我都会感觉空落落的难受,尤其是想起春天,想起墙外那片桃树林。
女人走后不久,白了梨花,红了月季,整个世界花呀草呀都绿的绿红的红。我刚从阴霾中露出一点笑容,第二个坏消息从天而降,一个熟悉的朋友,他有山一样挺拔的身躯,有湖水一般清澈的明眸,有说起话来如春天般的温和,想不到车祸使他给年迈的父亲留下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痛,给妻儿留下了难以诉说的悲伤。
没有跨出春天,两个熟悉的朋友向另一个世界报到了,我的心情一下子从乍暖还寒的春天打回到隆冬季节,我看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常。就这样我死气沉沉地又过了三个月,当我刚刚奉劝自己要强打精神面对生活时,又传来三个熟人先后猝然离世的噩耗,如狂风暴雨般向我袭来,让我无力招架,一下子跌倒在地。
半年多时间,看着五个家庭失去春天,我为自己的伤感再次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可以说自己就像蜕了一遍又一遍皮的蛇那样藏在阴暗的旮旯里独自疗伤。
其实我忘记了春天也是经过蜕变而来的。除去天空和太阳它们那一成不变的颜色外,不肯离开它们怀抱的还有土里土气的麻雀们,它们和土色的大地、光秃的树木构成了一个灰蒙蒙的世界,尽管这样,寒风和冰雪仍不断升级横扫、覆盖着大地,可大地仍然淡然接受。那五个失去亲人的家庭呢?我想唯有经历光阴的打磨,才能疗好心口上的伤。此时,我看到了万物在春的召唤下都在复苏。
那本是去年初春我栽在另一个花盆里的小地雷花,它把胳膊伸长,在秋后的某一天将种子撒落在了与它毗邻的一个花盆里。不曾想种子在经历了一冬的沉睡后,以疯狂之势超过原本有心栽下的长寿花,成全了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局面。今年大年初二那天,我无意间发现河边的柳枝已不像前些天那样干枯了,它仿佛是一个濒临更年期的女人用了某种灵丹妙药后,一夜之间妖冶起来。昨日,我和老公去南湖公园玩,枯黄的草坪间探出很多小脑袋好奇地望着大地,再看湖里的冰受了春的蛊惑,在一点点消融,它对人们终于不再板起那张冷面孔;沿途中远远看见一对鸟儿落在断流的河水水面,走近时却突然发现那是对燕子。
“燕儿是尾随着春的脚步来的。”有着花一样面容、年龄正向青春靠近的女儿说了如此充满诗意的一句话,让我顿时感到了春的光鲜,心也在瞬间复苏。有时候人的执迷不悟与豁然醒悟就在一瞬之间。乔达摩在菩提树下顿悟成佛也许就是这样。
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只娇艳的蝶在努力从蛹中挣脱而出,继而它挥动着绸缎一般的翅膀翩跹起舞在明媚的春天里,等待着风雨的洗礼和烈焰的炙烤。尽管蝶的生命短暂得如昙花一现,可它还是把最美丽的一面留在了人间。春天又何尝不是?大地在经历了凤凰涅槃之后,才会更加妩媚动人。
我终于走出黑暗,决定像春一样化蛹成蝶。
最近常常觉得疲倦吗?这次不要用咖啡提神。试着问自己,有什么事情让你感到心烦、力不从心、无法释怀?
——保罗·皮尔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