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瞳回到广祁园,气难消,怎么都不理解田氏为何会这么傻,难道是真畏惧韦氏?可延钧已然是华家的继承人了,田氏还用怕韦氏什么啊?
那晚,夏雨瞳没有进食,几天之内也只吃了一点,田氏知道后心里有愧,就做了好吃的来。
“雨瞳,娘知道你是为娘好,但是有些事你还是不要太放在心上,想想,三年后,娘不就回来了吗?”田氏安慰着。
夏雨瞳头靠在椅子背上:“娘说地简单,谁知三年后回是怎么样呢?既然娘不领雨瞳的情,雨瞳也不勉强娘了,这回家奔丧是人之常情,时间长短也不是非得拘束于礼制,雨瞳还是听从娘的意思,明日就去送娘一程。”
“雨瞳啊,娘让你难过了,也没法安慰你,以后开心些啊。”田氏依旧是惆怅哀怨的眼眸,谁看了都想睡,也不怪她不得华正洋的半点宠爱。虽有华延钧这个备受器重珍视的长子给他做后盾,但她始终没能做到母以子为贵。
忧郁了半日后,夏雨瞳批着大红色披衣随华延钧一起出发去龙溪郡驿站,送他母子一程。
夏雨瞳准备了很多防寒抗冻的药材和食物,都是从吴妈吕妈那里问来的,从小在温暖的龙溪郡长大的她对北方青州一点不了解,所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雨瞳,我这次送娘去青州,来回要一个月,我就担心着你和孩子,我不在你身边护着,就怕有什么意外。你一定保护好自己,这是相公给你的命令,记得,不可撒娇闹脾气,有什么不乐都等我回来再说。”华延钧这会儿有点絮叨了,实在不舍离开夏雨瞳一个月,似乎已经习惯了每晚有雨瞳在耳边说个没完,在天花乱坠的言语中心安入睡。
夏雨瞳对他很满意赞赏,因为那日在建业厅,他一口答应要为田氏去青州守孝,这又让华延钧在夏雨瞳心中高了一分:他勇敢有孝心,且好闯荡,是我心中的英雄。
“延钧,如果现在让你违背爹的命令,你敢吗?”夏雨瞳低声问着,眼眸中闪耀着独特神秘的光芒。
华延钧也压下了声音,好奇又责怪:“雨瞳,我还没出驿站,你就想着要违背爹的意思,这让我怎么放心啊?”
夏雨瞳凑近了他的耳朵:“延钧,你不是担心娘的身体在青州受寒吃不消吗?你说过愿意代替娘去为你外公守孝半年,那就这样,到了青州后几天,立刻让你舅舅派靠得住的人送娘回靖州,我派人去接她回府。你就在青州为你外公守孝。这样半年之后再回来向爹请罪,这样先斩后奏也不为过,毕竟你是为了娘着想啊。你说对吗?”
华延钧被说动了,脸上渐露笑意:“这是个好办法,雨瞳,你虽大胆,不过用到了正处。那好,我就按你说的去做,不过这事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管好你的嘴牙子。”华延钧亲亲地捏她的小唇瓣。
“唔,干什么呢?”夏雨瞳说话都不方便了:“再这样就咬你。”
“你们谁敢先斩后奏!”一声呵斥将这对小夫妻从梦中惊醒,没想到田氏今日这么雄赳气昂,连华延钧都自愧不如,夏雨瞳也赞道这才是北方女子该有的气势啊,可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该等田氏训斥了:“你们两个,这羽毛还没长齐呢,就想着要违逆父亲的意思先斩后奏,也太大胆了!雨瞳,你就是这么在延钧耳边教唆撺掇吗?这是贤妻该有的行为吗?”
“娘,不关雨瞳的事,虽然话是她说的,可决定是我自己做的,再说,我们都是为了你好。”重要时候,华延钧担当起了丈夫的责任。
田氏怒看着她不舍的唯一爱子,在冷风中也很快消气:“雨瞳陪娘上马车,延钧在外面驾驭着。”
“是。”华延钧夏雨瞳念着。
上马车后,夏雨瞳自知刚才是惹恼了田氏,所以不怎么说话,之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娘,我也不知青州的冬日是冷成什么样,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一定向延钧的舅舅说,延钧带了不少价值不菲的礼物送他舅舅,他们一定会善待你的。如若不然,你写信给我也好。”
“雨瞳,”田氏一长叹气,抚摸她的肚子,眼泪就夺眶而出,没有了刚才在外呵斥的架势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慈爱:“孩子有五个半月了吧?可惜我不能守着他出生。”
一句话就道出了田氏的不舍,不愿,不忍,还有她眼里的点滴混浊泪。
夏雨瞳依然看出,抓住她的手,最后一点机会求着:“娘,你不想回青州三年是吗?你有说不出的苦痛,为何不告诉我和延钧呢?若是我和延钧无能解决,那你可以告诉爹啊。”
田氏回望远去的华府,心中的酸楚难以言尽,不过此时可以告诉夏雨瞳了:“雨瞳,你懂娘心思,一直为娘出谋划策,娘欣慰有你这个好媳妇。但是你还小,还不能办成一些事,就不要逞强了。”
逞强?田氏说的是夏雨瞳上次去建业厅请求华正洋和韦氏的事吧?那是逞强吗?
田氏摸摸夏雨瞳那冻红扑扑的脸,叹息着诉说着她的半生:“我在青州生下了延钧并在那里住了七年。但延钧不是我田家的男孩,在田家是没有前途的,他始终要回归华家。我等啊盼啊,和延钧在青州等了七年才等到延钧他爹来接我们。”
虽雨瞳知道这事,但并不知田氏在青州盼望夫君的日子是这么难捱,再听她叙述着:“来到华家后才知延钧是华家长子,我开始对延钧有所期待了。可那时老爷很忙,没空关照华家这一群孩子,也没怎么注意延钧的出众非凡,而老爷也不怎么喜欢我,我也没法给延钧夺得更好的前程。就这样在华家三年,延钧一直是跟着先生念书,跟着武将习剑,也没什么特别。直到大夫人靠口。”
大夫人开口?夏雨瞳更加认真地听了:果然延钧的成长还有田氏在华家的委屈都与大夫人有关。
田氏似乎感谢但又恨大夫人韦氏:“那年延钧十岁了,病了一场,大夫人说我照顾延钧不当,就建议让她来抚养延钧。我知道大夫人的意思,那时看她的药方都是滋阴温宫的药材,我就猜她已难生育了,定是心里念着将延钧当她的儿子。我思虑再三,延钧若是和大夫人以母子相处,那必定会得到老爷更多关照,这前程才会一望无际,于是就同意延钧由大夫人抚养。”
听到此,夏雨瞳眼泪扑簌簌流出:“娘好狠心,为了延钧的前途就将他送给大娘做嫡长子。”
田氏看她这样却是笑了,为她摸着泪:“当时延钧和你现在一样,哭着闹着不肯认大夫人为娘,还三天两头地要来看我。我闭门不见,断了他的心思。”
夏雨瞳收了点泪:“娘看似狠心,其实是对延钧太爱了,以至于可以放弃母亲的位置。”
“娘没有你说地那么伟大,只是不希望延钧的才华被埋没了。好在大夫人对延钧好,并极力培养他,老爷也开始亲自教他习剑,用兵之道,生意之术。这是要将延钧培育成才继承大业。我也看出来了,延钧若是跟着我这个不得宠的生母,没前途可言,只有大夫人才可帮他继承家业。”田氏悲喜同来。
夏雨瞳有好多疑问,现在可以问出来了:“娘,延钧现在不是已经成了爹心中的继承人吗?华家谁看不出来。你为何还要这么屈着自己呢?我知道你这三年守孝不是你的本意,你想守在延钧身边是吗?”
“雨瞳别冲动,你是有孕的人。”田氏想要安定她。
可是夏雨瞳哪里稳定地下来:“她韦氏想要一直做华家的主母,那无可厚非,她是爹的结发夫妻。但为什么要逼你离开靖州呢?就不能让你住在华家,看着延钧将来一统大业吗?娘,你说,是韦氏逼你回青州的对吗?我已经猜到了,你别骗我了。”夏雨瞳抓着田氏的肩膀摇着,任泪滴飙。
“雨瞳,你镇定下来,确实如此,”田氏终于承认了,但也无法改变什么,只有幽幽第叹着:“韦氏她说过,她有办法让延钧成为嫡长子,也有办法让他从这个位置上下来。而且她还说,华家有六个少爷,她想让谁继承家业那谁就是嫡长子。”
听此,夏雨瞳几乎要爆发第狂叫了,田氏捂住她的嘴:“雨瞳,别喊了,娘求你了,别让延钧听到。”
田氏果真是青州女子,力气一点不小,根本不似她平日的柔弱相,可见她在华家是如何忍了这些年。
直到夏雨瞳被捂第受不住,田氏才放开手严重道:“雨瞳,娘把这些事告诉你,是相信你,但你不可将这些事告诉延钧,他性情刚烈,还没有学会忍耐,我只怕他知道真相后会找大夫人对峙,到时,娘这十几年的忍辱负重就白费了。”
夏雨瞳第一次看到为娘的人是如此放弃自己的一生为儿子的一切着想,可她愤愤不平:“娘,就算韦氏是爹的结发妻子,可她也没有权利赶你走啊!而且你没看出她的欲望之大,她其实只是看中延钧的非凡超群,并不是真心要延钧来继承华家家业,她是想让延钧做她的傀儡。虽然我没有看出她做什么出格过分的事,但自我嫁给延钧以来,耳听目睹加上各种猜测分析,韦氏她就是别有用心心怀鬼胎,将来延钧的前程还难说啊,就算你离开华家也于事无益啊。”
田氏开朗第笑着看夏雨瞳的辩论,点着头:“嗯,不愧是我的好媳妇,贤惠且冰雪聪明,不到半年就看出华家的内幕,尤其是大夫人的歹心。”
“既然娘也知道韦氏心怀不轨,那为何还要听她的意思呢?她凭什么让你离开?凭什么用延钧来威胁你?”夏雨瞳义愤填膺地愤愤咬牙。
田氏告诉她一些为人之道:“雨瞳,若是我离开华家,延钧还有可能继续做华家的嫡长子,但若我不离开,延钧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还不是大夫人的对手,大夫人她有强大的娘家,连老爷都要忌讳八分,且大夫人的手段,”田氏停顿了一下,回忆起一些事,但没明说:“大夫人的手段就是可以翻云覆雨。”
“那日后延钧就要做她的傀儡吗?不,我的夫君怎么可以让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女子控制呢?”夏雨瞳心不甘啊。
田氏告诉她一计:“雨瞳,韬光养晦,记住,你要沉住气,时刻在延钧耳边提醒着。还有,大夫人是会先逝的,你和延钧不用等太久,记得,要忍,雨瞳,我就把延钧和我的孙子交给你了。”
“雨瞳答应娘,绝不和韦氏闹开了,一定做好延钧的左膀右臂。”夏雨瞳点头道,为这个忍了半生却还要继续忍的慈爱母亲而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