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家酒楼前,车停下。
面对林欢疑惑的目光,李佳霖笑道:“这会儿正好赶上塞车的高峰期,还不如吃过饭再回去。我已经给景灏说了,让他自己弄吃的,顺便把今天的账做好,咱们给他带宵夜作为奖励。他说店里的茶比外面茶楼的好喝,一下午喝了好几壶。呵呵,我真怀疑他是不是一走路肚子就响叮当。还说把论文也弄好了。瞧瞧,他挺满意花店的氛围呢!听说你拜师成功,他一点都不意外,说就凭门楣上的几个字,已有大家风范。笑笑,你说,你是咋练的啊,短短三年就写得这样好了!”
拉开车门,李佳霖笑盈盈地道:“拜得良师,本来应该好好庆祝一番的,但想到陈老一向低调,咱们还是注意些的好。这家酒楼虽然没啥名气,但胜在食材可靠,哦,这是咱自家的店,算是自产自销了。”
拉起林欢的手,林欢微微缩了缩,但被李佳霖紧紧握住,只得下了车。
“大少!”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紧走几步,欠身招呼。
李佳霖将车钥匙扔给他,扬扬眉:“啥大少二少的,咱可不爱听。房间安排好没?告诉厨师,弄清爽可口简单些,不要放那些乱七八糟的调料。吴经理,这位是我朋友,林小姐。”“朋友”两个字他咬得较重,吴经理表示心领神会。
“林小姐您好,欢迎来到咱酒楼,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啥需要尽管吩咐。”吴经理恭敬地对林欢欠身道,递过来一张名片。
李佳霖呵呵一笑:“吴经理,你这是在干嘛呢?拉生意啊?笑笑有啥要求,不是有我么,有你嘛事?”
“哎呦,是我考虑不周,抱歉抱歉!”吴经理忙道。林欢正要礼貌地接过名片,不料吴经理居然飞快地缩回了手,不由一愣。
李佳霖拍拍她的手:“你甭理他,他特爱开玩笑。咱们从这边上去,这是自己人走的专用通道。吴经理,你该干嘛干嘛去,咱自己的地儿难道还认不得路?”
“呵呵,我不是想找存在感吗?大少您一年来不了几回,今天是多好的表现机会,说不得您一高兴就给我升职了不是?”吴经理跟在后面笑呵呵地回答。
“他是在埋怨我不关心员工呢!”李佳霖对林欢笑道,感到掌中的手微凉,忙问,“冷吗?今晚的风是挺大的,早知道我带一件外套了,这披肩好看不中用。”
“没啥,我……我一向如此。”靠得太近,手又被掌握着,让林欢的心七上八下,垂着眼帘,紧盯着脚下的台阶。
“小心,这台阶比较高。”李佳霖伸手环过林欢的背,扶住她的肩,但那只小手,依然不肯放开。这手又嫩又滑,如果不是担心惊走佳人,李佳霖肯定会认真把玩一番。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是?他感觉到了,林欢一刹那间的僵硬,微微的颤抖。其实,咱也挺紧张的,整个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就担心被拒绝,那就太丢脸了,后面可还跟着一个特大灯泡呢!
“笑笑,就是这里了。是咱自家吃饭的地方,平时没啥人来,挺清净的。”李佳霖拉着林欢走进一扇门。
房间分为里外两间,外面布置为会客厅,里面也挺简单,靠窗,一张条形圆弧桌,相对摆放着沙发,四周墙角是满目的火红的玫瑰,仔细一看,呈现出一个“心”形。
李佳霖轻咳一声:“那啥,不早了啊,赶紧上菜。”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在偷笑的吴经理。
吴经理马上立正,做恭谨状:“是,请稍等。”上前将一排蜡烛点燃,顺手将灯熄灭。
林欢抬起头,略带惊讶地看向李佳霖。李佳霖咧咧嘴,道:“今晚咱吃西餐,也讲究一回吧!如果不喜欢,就让他们换成中餐好了,一样的,不都是吃进肚子里?”
林欢捏了捏手,低声道:“没关系的,已经很麻烦李学长了。”如此费心的安排,让她有些无措。
站在门口的吴经理忍不住眨眨眼。呵呵,学长?看来,大少还得加把劲儿呢?
“麻烦啥?我还巴不得天天这样呢。”李佳霖笑呵呵地道,“其实啊,我还想亲手给你弄一桌饭菜呢,你挺意外不是?呵呵,别小瞧了我哟,虽然没你做的饭菜好吃,但好歹也算资深吃货,既然是吃货,吃到啥美味不就忍不住研究一番,然后回家学着做。不信?改天就让我大展身手,不用改天,就明天中午,你点菜,我负责做,当然,那道高难度的‘佛跳墙’就算啦,只有你能做得那么地道。”
哎哟,敢情大少是看中了人家的厨艺呢!“佛跳墙”啊,还被大少称赞为“地道”,会不会是大少情人眼里出西施,看啥都好?不过,这位林小姐真是漂亮,不应该说“漂亮”,而是“美”,如同一朵出水芙蓉,嗯,更像一株静静绽放的兰花,高雅而悠然。啥?咱好歹曾经也是文艺青年,也曾给一位貌似白莲花的女生写过情诗,虽然那位女生顺手就丢到垃圾桶里了,但咱依然痴心不改,坚持了整整一个月。然后?然后就改变了方向了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当然,吴经理哪里会那么不懂眼色?待一道道菜上齐,替两位打开红酒,便赶紧闪人,再不走,自家大少可真要尴尬了。呵呵,咱在这里,有啥贴心话都不好说不是?
轻轻地关上门,吴经理耸耸肩,然后,整整衣裳,敲了敲隔壁的房门。“董事长,夫人,大少正在和林小姐进餐,俩人真是郎才女貌很相配哟!”他笑呵呵地道。
李锴哼哼两声:“就他那傻样儿,还不知咱们啥时候才能喝上媳妇儿茶抱上孙子呢!”
田泽嗔了他一眼:“如果佳霖真的像其他孩子那样整天被女人围着打转,你该更头疼了,现在不是挺好的嘛,终于开窍了,那闺女我看着就中意,脾气好,性子柔和,自尊自爱自强,不像有些女孩子为了一步登天啥都肯放弃,没有半点儿的娇骄之气,吃得苦,肯吃苦,又能积极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这多难得啊!甭管你咋想,这个闺女是我挺喜欢的。哎,咋不早几年放开二胎呢,不然咱也养个小闺女可不正好?”
“只要佳霖争气些,过不了几年你不是就能有个闺女了?我看笑笑这闺女挺重情重义的,不是那种不孝顺没礼貌的孩子。”李锴忙安慰道。自从国家放开二胎政策,自家媳妇儿没事儿就开始念叨,说啥自己这代人是最尴尬最划不来的。
“拉倒吧,就他那怂样,我是指望不上了,改天还是让我亲自上阵,怎么着也得把儿媳妇儿稳住。你说,现在笑笑拜陈老为师,陈老会不会看不上咱家佳霖啊?他可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出身,那些学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会不会嫌弃咱们家是种地的?”田泽开始担心了。
李锴满不在乎地道:“谁生下来就是贵族来着?向前追溯,哪个的祖宗不是土里刨食儿?人类的祖先还是猿猴呢,谁比谁来得高贵?咱们不会因为有几个钱就看不起别人,也不要因为出身普通就妄自菲薄,至于拼命掩盖出身伪造家谱冒认祖宗的事儿更是让人笑掉大牙。如果,那闺女是那种势利眼,佳霖也没必要将心思浪费在她身上!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好在佳霖和笑笑的年龄都还小,多相处相处,总能看清楚一个人的内心。佳霖的眼光,你还是要有信心嘛!来,赶紧吃菜,这些可都是你最爱吃的。”
“笑笑,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就一杯好吧?红酒有美容养颜、软化血管的作用,睡前一至半小时,喝五十毫升红酒,还能促进睡眠。我妈就有这个习惯,说专家说的,不仅有助于放松身心调节情绪,还能减肥,我瞧她喝了这么多年,该咋样还是咋样。”李佳霖笑眯眯地给林欢斟上小半杯红酒。
见林欢握着杯脚紧抿着唇,李佳霖笑道:“这是咱自家酒庄产的,尽管放心喝,市面上号称多少年份的拉菲、奥尔昂、拉梦多啥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勾兑出来的,喝着一股烂水果味。你闻闻,是不是有股浓浓的果香?颜色也好看,就像琥珀一样。好的红酒应该是干爽、醇厚、绵长、圆润的,酸、甜、苦、涩,就像这人的一辈子,啥味道你都得尝一尝,慢慢发酵,精心经营,最终将各种口味恰到好处地均衡统一起来,成为一杯佳酿。记得我专八考试中有一道中翻英的试题,就是‘生活像一杯红酒’,我念给你听听。”
摇曳的烛光下,若有若无的低缓优雅的音乐声中,李佳霖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Life is like a cup of wine,people who love it discover inexhaustible wonders from it……”
林欢的心随着那烛光轻轻地摇曳,如同深潭般平静的眸底荡起涟漪,一圈,一圈,像被风吹皱了湖面,轻轻地荡漾开。似乎,冰冻的心微微地裂开了一丝缝隙,虽然只是一丝,但也能感受到湖面吹来的暖意。她愣愣地看着对面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原本略带肉感的脸庞不过短短几日便开始硬朗起来,有了棱角,那双眼睛温暖而专注,眼中,她看到了自己,只有自己。她蓦地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靠了靠,如同受惊的小鹿,湿漉漉的双眼不安地四处躲避,长而略卷的睫毛飞快地扑闪扑闪,双颊似乎被杯中的酒染了颜色,而那唇瓣比四周的玫瑰更红更艳。
李佳霖缓缓地伸出手,将一朵微微绽开的玫瑰送到林欢眼前:“笑笑,生活就是一杯酒,你的过去我无法参与,但是,你的今后,我会和你一起品尝。不要拒绝我,好吗?”
“我……”林欢惶然地紧紧地贴在沙发靠背上,不知该如何作答。如果说“不”,会不会伤害被人?如果说“好”,可自己并未做好准备,不,是完全没有准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她知道。可是,自己该回应吗?自己有这个资格回应吗?
在李佳霖无比期待的目光中,林欢的手机铃声响了。林欢一把拽过布包,掏出手机,心底如释重负地缓缓吐了口气。是董文浩的来电。他告知林欢,警方查看了她高考现场前后几天的监控,当时她从台阶上摔下来,杜凝儿在她身后五六步远,虽然有向前伸手的动作,但并不足以触及到林欢。杜凝儿的解释是,当时好像脚下一滑,所以才有那个貌似推人的行为,幸亏身边的人顺手抓住了她。这一说法得到监控中杜凝儿身边的一名同学证实。随后,在监控中发现了一个人多次出现,那就是林豆,曾绑架林欢又直接导致林英的罪魁后世。因林豆目前在逃,尚不知他在其中有何手脚。
“豆子?又是他!”林欢咬咬牙,捏紧了手机。
“笑笑姐,我爸说,林豆这混蛋肯定是精神不正常,不然不会专门针对你,让你想一想是不是以前把他得罪狠了。”董文浩问。
“我躲他都来不及咋敢得罪他?”林欢也是疑惑不解,这是她一直没想通的。
见她也实在不知道原因,董文浩只得让她自己小心些,林豆目前逃离了警方的视线,谁知道他哪天突然发疯又寻上门儿了呢?“你那花店也太冷清了些,我爸已经让人去弄了两条军犬,明儿下午我给你送去。”董文浩说着,笑嘻嘻地道,“今天我爸以前手下的兵王来看他,你也见过,就是那个叫‘扬子’的大高个儿,皮肤有些黑,挺严肃,长得挺帅气,现在人家可已经是上校了,二十八岁的上校,好牛逼是吧?”
林欢表示,自己没印象。在董家的那个月,见过许多人,大多是都是高个子黑皮肤严肃脸,穿着军装都很精神帅气。
董文浩在电话的另一端哈哈大笑:“我爸还想着撮合你和扬哥呢!就我说,三岁一代沟,扬哥比咱俩大了整整十岁,已经是迈不过去的天堑了,另外,就他一板一眼的样子太没情趣了。笑笑姐,你还是耐心等我两年,到时咱俩都长大了,可不是比别人更合适?”
房间里太安静,董文浩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入李佳霖耳中,他直恨得牙痒痒。好在,林欢只是柔声道:“好了,少胡说了。这两天我忙着菊展的事儿,过阵子我去看董叔和阿姨,你想吃啥提前给我说,我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