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嗜好钓鱼,而钓到的鱼却很少。我和老于是河边相识的,于是成为了鱼友。
说是老于,其实并不老。他今年也就四十出头。由于他身体不算太好,不久前提前病退回了家。此后,钓鱼便成为他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老于钓鱼的最大特点是勤奋。这不,眼下正值鱼季,他除了刮大风、下大雨外,总是早出晚归。尽管鱼篓里常常只有很少的鱼,但他仍兴致不减。而我钓鱼最大的特点是幸运,除非不钓,每钓运气都不错。然而却不勤,因为我有班,唯有双休日方能过过瘾。河边那大沃子,便是我和老于每周相会之处。
又一个星期六清晨,雾很大。我踏着露水急匆匆地奔向我们的老沃子,想趁老于未到占个佳位。可当我钻过柳林,忽见个戴草帽的人正静静地坐在上次我钓到大鲇鱼的地方——正是老于。
我怏怏地挪过去,冷冷地甩他一句:“嗳,钓不少了吧。”
他见我来,草帽下黑红的脸笑笑,道:“不咬,没钓着。”我靠过去,向他的鱼篓里一瞥,果然只有两条小柳根儿。于是我放线,上食,在老于旁边钓开了。
说来也怪,甩钩不一会儿,鱼漂就动了。只十几分钟,我就钓了数条大柳根儿,肥肥的,活蹦乱跳。更可喜的是,还有一条中等个儿的鲇鱼。
老于坐在那儿,直说“好好”,可神情很是凄然。因为他篓里仍是几条小鱼崽儿。
当我正得意之时,忽听老于嚷:“快来!快帮一下!”只见老于一手提竿,身体向后倾斜,竿尖绷得如弓状。一定是条大鱼!我一步蹿过去,抓住鱼线,匆忙一拉……线断了!“啧啧,太可惜了!”老于手里拎着半截鱼线,直跺脚。“唉,你也太猛了!真可惜,好大的鲇鱼呀。”
他的脸冷冷的,不好看。我能说什么呢?刚才,也就在断线的瞬间,我分明看见那并不是鱼。但瞧他那既兴奋、得意而又痛苦的神情,我能否认么?
“都怨我,是我太猛,要不然……”我不好意思地说。为表示歉意,我将我的鲇鱼放进他篓里。
他的脸一沉:“这是干什么!这不好,不好!”鱼复又回到我的篓里。
转眼又是星期六,我和老于又相会了。钓着鱼,他又兴奋地描述上星期的情景,说:“当时,我—只手提竿,另一只手握条小鱼儿。我要是将小鱼扔掉就好了,倒出手去提线,也不会……”
此后,我一连几个星期没到老沃子去,总是没有兴致。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我老于病倒了,说让我去一趟。病室是个洁白的世界,老于的脸却格外发黑。许久,他缓缓地抬起那沉重的眼皮,仿佛有话要说。医生示意我,不要同他讲活。
我拉住他那冰凉的手,心里很难过,很愧疚。忽然,他的眼睛一亮,双唇翕动:“……我不该那样……我知道,不是鱼……是树根……”话末完,复又闭上了双眼。尽管如此,他那溢在脸上的笑却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