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成心中一惊,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表现。
七日前的田新翰!
在七日前,田新翰曾在府衙之中出现过,那时候的田新翰也是这般温文尔雅的模样,身上没有丝毫以往的傲气。便是冯怜儿被人拿住作为他的死穴,竟是也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
这在以往,简直是不可能的现象。
即便是多年的老友,方天成都不得不承认,能够和叶良骏这样浸润官场多年的老油条斗个旗鼓相当,田新翰是要比叶良骏强的。
不是说计谋之上的强,而是那种年轻人独有的气势。
叶良骏年纪已经大了,他行事说好听点叫谨慎,但说难听了,便是步步琢磨,婆婆妈妈。但田新翰就是完全相反的性格了,他很敢做,一身傲气,凭借着背后的那股势力,在禹城几乎是没有什么他不敢做的。
就像是这次利用山匪攻城,借而去山林中搜寻顾郁延的存在,以期未来能够得到镇远侯府的势力帮助。
这样的行动,叶良骏不是想不到,但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风险着实是太大了。一旦失误,怕是就要满盘皆输。
事实上,田新翰此举也确实是失误了。本来十分妥帖的计划之中,平白出现了一个游意。但若是没有游府的掺和,那么向大便会成功的找到昏迷不醒并失忆的顾郁延,最后将其救回。到时候顾郁延便是再冷傲,也是对会自己的救命恩人高看一眼的。
像现在的游意就是最好的例子,虽然顾郁延现在对她高看的不止一眼。
但不管如今怎么样,在过去的十数年,田新翰都是因为这一种敢打敢拼的性格,确实几乎是要将叶良骏的势力要压到最底层。
方天成很肯定,若是之前的情况再持续几年,这禹城便再没有他们的机会了。
但在七日之前,田新翰身上这股气势却是消失的无隐无踪,整个人温和的好似一个普通的白面书生一般。
那时方天成没有在意,毕竟那是敌人,关注性格变化并没有作用,还不如多知晓探听一些对方的行动布置。但是今日,他却不得不在意了。
“大人,你可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吗?”
方天成之前一直在发呆,叶良骏也没有在意,如今闻言,也不过轻轻一笑,反问道:“不对?哪里不对。我觉得自己很好啊。”甚至从来都没有这般好过,只觉得浑身都很轻松。精神舒畅的恍若要飘到天空中了。
“天成,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方天成:“……”还问他怎么了。
如果之前还不确定,但现在方天成已经敢肯定,叶良骏身上绝对是有什么不对劲了。
以他对叶良骏的了解,若是正常情况下他询问叶良骏是否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对。那即便是自己感觉非常好,叶良骏也不会这般直白的确认。
相反,叶良骏那时定然是会询问他,是否觉得有哪里不对。因为正常的叶良骏知道,以方天成的性子,是从来不会无中生有,他会问出口的,都是已经差不多肯定的问题。
几乎已经肯定叶良骏出了问题,然而只是他一个人的“肯定”,却是不能解决问题。
方天成有些着急,想要开口劝说叶良骏。
“良骏,你身上有些不对,不若请个大夫前来看看罢?”
叶良骏却是皱起了眉,“我能有什么不对,我从未有如今日这般好过。”
“你听我说,是……”
“谁!”
方天成一句话还未说完,却是被叶良骏打断了。
但这次打断,却是情有可原。
因为头顶传来的那声细响,方天成也是听到了。
是瓦片碎裂的声音?
屋内的两人齐齐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快速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没有意外,屋顶上空无一物,连只伪装的鸟类或者野猫都没有,但也许是堆放在走的匆忙,方天成还是发现了些许东西。
一块掉落在地上的碎瓦片。
这瓦片从高处被甩落,此时已经四分五裂,碎末横飞,看不出完整形状。
方天成将它捡起,果然没有从上面发现什么线索,并没有脚印之类的东西,若不是明确知晓刚才确实是有人在屋顶上存在,怕是都会以为这只是某只贪玩的小猫给踢掉的。
“不知道是什么人。”
这般说着,方天成却是直接看向身旁的好友。他的好友叶良骏,不仅是官场上混的十分舒适,在武学一道上,也略有涉猎。
“刚才上面起码有两拨人。”
“两拨?”方天成有些惊讶。
“不,我说的是,起码两拨。”
这下惊讶已经变成震惊了,禹城就那么大,他们与田新翰斗了那么多年,对禹城也算是了若指掌了。
在如今的禹城,田新翰算上一股势力,而游府也勉强可以算上一股,县衙算上一股。而他们自己自然是不会派人来查探的,那剩下的一共也就两股势力,叶良骏所说的“两拨以上”,是从何而来的?
叶良骏眯了眯眼,一手负与背后,又单手抚摸着长髯,冷声道:“看来这禹城,还有一些我们不清楚的东西,一直在悄悄隐藏着。而如今,看来是到了他们苏醒的时候了。”
青天白日的,日光也是十分温暖。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叶良骏的话,方天成平白的打了一个寒颤。
……
三日后,禹城,游府。
自从顾郁延离开之后,虽然只是少了一个人,但偌大的宅邸却是突然显得空泛了许多。分明以前也是这般过得,甚至游意前世还独自住过比游府更大的宅子。
前世那些人都惧怕她,生怕一个不好,游意就给他们下点毒,所以不到必要,那些人是绝对不会靠近游意的,包括扫洒的下人。
正好当时游意也是醉心于研究毒物蛊虫,懒得理会那些俗人,不来打扰她是最好的。
如今分明与前世差不多,甚至因为有向嬷嬷和香芸等暗卫在,要热闹不少,可不知为何,游意就是觉得很是无聊,寂寞。
“算了,今日再去药房看看好了!”
思索了半天,游意还是做了决定。
替她梳着头的向嬷嬷没有丝毫惊讶,拿着梳子的手都没有因为游意突然的话语而抖上一抖。倒不是因为她老人家功力深厚,完全是因为,像今日这般的情景,已经连续发生三日了。
如果说一开始还会惊讶一下,那么三次之后,也是该淡然了。
双手温柔的将少女柔顺的黑发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再插上几朵刚刚采摘下来的鲜花,向嬷嬷才去衣柜处拿取衣物。
游意摸了摸鬓间的鲜花,很是满意。没有必要的话,她并不喜欢金银的发饰,那些死物沉重影响活动不说,还容易被当成凶器。像她前世,在加入顾二那蠢货的势力之后,经常需要参加一些宴会。那些宴会上各种王公贵族都是有的,每次进入都需要被细细检查,特别是头上戴的各种饰品。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够被这般冤屈。
想到前世那些经历,游意心情就不大好了。撇了撇嘴,站起身去看向嬷嬷找的如何了。
向嬷嬷的眼光是非常好的,她挑出来的衣物,一般都是十分适合游意,还能够保证温暖。
片刻后,游意穿戴整齐出了屋门。
她上身穿着梅花纹纱袍,下身穿着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再配上头上的颜色浅淡却又娇嫩的鲜花发饰,平白的显出了几分少女的娇嫩,又不会显得太过素净。
即便是游意,穿上这套衣物也是十分开心的。因为这些衣物虽然款式都是今年新裁制的,但料子却是前朝的物件。一般都是只有公主或者郡主才有资格用的料子,如今就穿在她的身上。低调的安稳还不会引来注目。
游意喜欢的就是这样低调的华丽。
这几日因为天天服药,游意身子已经好了不少,虽然外表看起来依旧是很瘦弱,但精神确实是比往常都要好。她来到药房的时候,一直起的很早的聂逸也才刚刚清醒过来。
听闻游意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聂逸自是不敢耽搁的,连忙迎了出去。
“师父,您今日真早。”
游意斜睨了他一眼,并不在意聂逸的称呼,只道:“昨日教你的,可记住了?”
见游意没有让他改掉称呼,聂逸心中一喜,连忙道:“记住了记住了,师父您要看看吗?”
“那便看看罢。”左右最近都没有什么事。
聂逸美滋滋地将她迎进药房内,将昨日游意教导的那套施针手法,在某人身上,规规整整的试验了一套,态度十分认真。
游意倒是比较满意聂逸的施针手法的,昨日也不过教了两次,这小子便学会了,虽然下手还是有些凝滞,但新手大部分都是有这样的毛病的,只要多多练手便好了。
无他,唯手熟尔。
至于练手的人?
游意看向那身上插满了银针的丑陋之人,突然升起几分好奇来,“聂逸,你是如何将其制住的?”
那本来“倨傲无比”的周温,此时却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屋中,聂逸没让他动,就硬生生直立着不动,看起来特别的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