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宁安自杀，出殡之后，我从未来过她的墓前。
两年来，一次都没有。
因为我总觉得愧对她，尤其当我知道她为了我，而屈身于夏武义那个禽兽的时候，我真的太该死了。
不过好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俞希希、江止聿三人站在宁安的墓前。
她的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她的名字。
我站了许久，一个字都没说，眼泪倒是流了许多。
俞希希拉住我的胳膊，“清欢，你受苦了。”
我浅浅一笑，“不苦。”
更苦的想来，还在后面。
我对江止聿说，“我有悄悄话想对希希说，男士请回避一下。”
他笑了笑，“别冻着，我先回车上。”
他把他手中的花放在宁安的墓前，看了我一眼，便走开了。
他对我丝毫没有起疑，起疑我会离开他。
……
俞希希说，“节哀。”
“嗯。”我看着素雅的花束，我说，“希希，我准备离开这里。”
“这里？”她有些惊讶，“哪里？”
半晌，我艰难的吐了两个字，“A城。”
俞希希脱口道，“我天，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好端端的离开A城做什么？再说了，江先生他知道这件事吗？”
“我当初接近江先生的原因是我以为宁安是为情自杀的，所以我一直以来都是误会了他，我没脸在他面前待下去。而且，宁安现在也终于可以安心了，A城也没有我的亲人，我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
气氛静谧了一会儿。
她开口，略带失望，“我也算不上你的亲人吗？”
“对不起。”
我什么解释都没说，只说了一声对不起。
“罢了，先不管我。”她着急的抓住我的手腕，“江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他不知道。”末了，我又补了一句，“你不要告诉他！”
“清欢，江先生对你的感情你不是不知道，你这样不辞而别，我想他心里肯定也接受不了。”
我说，“那若是让他知道是我发了他的****，搅黄了他和梅若君的婚约，我做了这么多伤害他的事情，他会原谅我吗？”
俞希希一时间答不上来，懊恼的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现在喜欢的是你，而且很喜欢你。”
“是我太弱小，害怕虚假的面具被揭开，让血淋淋的实情展露在我和他之间。”
我抬头看向天空，呢喃说着，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前兆。
她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她说，“你和江先生的感情问题，我不参与，你的决定我也只是给参考，具体的决断，我也不会强行插一脚。清欢，宁安不是自杀，凶手也已伏法。我不信江先生是这般斤斤计较的男人。”
我自然知道他不是，而且他很睿智。
这些事情，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现在说，不过是拿来当借口说给俞希希听罢了。
我知道她信我，她不会问我缘由。
我拂开她抓着我胳膊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被逼了回去，“我已经决定了。”
“看你这样子，也不打算告诉江先生了是吧。”
“嗯。”
我勉强一笑，转身看着宁安的墓碑。
俞希希也看着，伤感的说，“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记得多回来看看宁安，还有，晚上我请你们吃顿饭，表达一下我对江先生的谢意。”
……
俞希希挑了一家环境很清净，人不多的餐厅。
她提前定了位子，就等我们过去。
就我们三人。
俞希希像一个东道主，给我们倒茶。
我笑，“你也太客气啦，就差给我喂饭了，是么？”
“我倒是想给你喂饭呢，喂一辈子我也愿意。”她睨了我一眼，和我打趣。
“不行。”江止聿插嘴说，“喂她吃饭的人，应该是我。”
我和俞希希同时一愣，我忙是眼神示意她，她尴尬的笑了笑，继续打趣，“那这得问问当时人了啊，清欢，你要谁喂？”
我看了看两人，虽然我知道他们俩是开玩笑的，可我秉持着不伤害到俩人的态度。
我义正言辞说，“丑拒，统统丑拒。我有手，我自己吃！”
菜一道道上了。
“都是你喜欢吃的，多吃点。”俞希希一个劲往我碗里夹菜。
我懵了，“你这是干嘛呢？”
江止聿也说，“这夹菜的表情和动作你都做了，我还需要做什么呢？”
她愣了愣，窘迫说，“是啊，咳咳，我干嘛呢！我这不是担心她最近身体不好，怕她吃的也不好嘛。呵呵，多吃点儿。”
饭席过半。
俞希希给自己倒了点酒，举杯看向江止聿，“江先生，谢谢救命之恩。”
江止聿以茶代酒，“救命之恩就严重了，没事就好。”
说完，他一仰头喝了，她也合着眼泪把酒干了。
坐在他们俩中间的我，心里头十分不是滋味。
我偷偷的也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却被江止聿发现了。
他把我的酒杯拿掉，换上了一杯白开水。
我心头一热，搞得我更加想哭。
这心里头越是难过，就越想尝一下酒那辛辣的味道。
我委屈的看向江止聿，“就一口，就一点点，好吗？”
江止聿朝茶杯努了努嘴，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没的讨价还价。”
“今天难得希希回来……”
他试了试我茶水的温度，觉得冷了，又给我添了些热水，“没的商量。”
他很坚决，我只好妥协。
俞希希酒意有些上来了，脸蛋红扑扑的，说话也开始轻飘飘的。
我怕她说出那些话来，就说，“不吃了，走吧。”
都说酒醉三分醒，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俞希希深刻记得她要请我们吃饭这句话，江止聿在付钱的时候，被她三番五次的阻止。
她醉意朦胧的说着，“我请，我请，我来付，我来付，啊……”
边说还边掏钱包，可掏了半天都不见得她掏出来。
对上收银员尴尬的目光，我只好赔笑，“不好意思啊，马上付。”
江止聿付了钱，将俞希希塞上了车。
他看了我一眼，“先送你回医院。”
“先送她回家，她一出来就找了我，她爸妈肯定想死她了。”
江止聿熟练的发动车子。
我看着在后座已经醉成死猪俞希希，我不禁呢喃，“她不在的时候有人挂念，那我呢，我会有吗？”
脑门一痛。
我本能捂住脑门，生气问，“你打我干嘛？”
“就冲你说的这糊涂话，不该打？”
我嘟着唇嘟囔，“那，那也不能这么用力啊。痛！”
“前几次打的轻，没见你长记性，这次打的重了些，应该长了吧。”
他目视前方，嘴唇一张一合，偶尔还将视线投向我。
我故作生气，哼了一声靠在椅背上。
其实，我这心里，真真的太不是滋味了。
…………
从俞希希家出来，我又是稀里哗啦一顿大哭。
因为亲人见面的场景，感动的我稀里哗啦的。
江止聿心疼的抹去我的眼泪，将我扣进怀中，“哎哟，别哭了。”
“忍不住，不能不哭。”我扑在他的怀中，低声呜咽。
直到劳斯莱斯停在医院门口，我这心情才平复。
他看了看我红肿的眼睛，“今天得早点睡了，不然明天这眼睛还肿的很。”
我难为情的碰了碰眼皮子，是很肿。
我和他朝病房走，我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没说，你就住着。”
“可医院闷的很，我想出院。”
“好，今天不早了，明天我问问医生。”
看着江止聿的语气，不急着我出院，那我偷偷摸摸出院这一事情，觉得可行。
病房门口。
有一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我愣了愣，一时间脚步滞在原地。
乔维风看见了我，起身向我们打招呼，“清欢，江先生。”
“乔维风！”我惊喜的叫了一声，“你没事了！”
他垂下眸子，朝我走来，“嗯，我没事了。”顿了顿，又说，“这次多亏了若君。”
“什么？”我吃惊问，“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梅小姐帮我找了宋律师，宋律师和阮小姐沟通过后，答应不起诉我。”
想起那日江止聿半夜和宋华见面，难道也是因为这件事？
阮琉夏不起诉乔维风的原因，不应该是我答应离开A城吗？
可看乔维风这表情，不像是骗人啊。
我疑惑的看向江止聿。
江止聿没有解释，而是说，“时间不早了，你该睡了。”
我点头，“马上，等我一下。”
我问乔维风，“那，你的工作保住了吗？”
“工作？没丢。”他指了指胸前，
他的胸前还是别着主任的铭牌。
“太好了。”我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他的铭牌，“真的太好了。”
……
江止聿给我打了一盆水，帮我洗脸。
我一拍大腿，“哎呀，我刚刚怎么就忘记问问乔同学，我什么时候能出……唔……”
最后“院”字还没说出口，一个毛巾就糊在了我脸上。
待擦完脸，我拧眉看向他，“哼一点都不温柔。”
他抿唇一笑，不与我生气，还细心的给我擦手。
他倒水出来，见我没睡，还在玩手机。
他夺下我的手机，“手机少玩玩。”
“干嘛，睡前不刷一会儿新闻，我睡不着。”
“这个习惯要改。”他把手机收好，“有辐射。”
“都辐射了二十多年了，没关系的呀。”
“从现在开始，改。”
他的语气很认真，话中像夹着我不知道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