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为什么会打给我?”
安浅盯着闪耀着的手机屏幕,有些楞然说道。
这个号码,是市立医院用来联系病患家属的座机号码。
唐陌愈把手机拿过去,安浅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接起号码。
尽管安浅竖起耳朵,但还是听不到手机另一头的声音。
她只听到唐陌愈冷冷的嗯了一声,随即看到他逐渐阴沉下去的脸色。
他甚至在通话结束之后忘记挂断,手机屏幕还在亮着。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能让一向都很平静的唐陌愈,在短时间内脸色变至阴沉、灰白。
安浅的心有些发慌。
她没有料到的是,噩梦不是即将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安伯母,出事了。”唐陌愈在迟疑了很久之后,才缓缓的说出这几个字来。
安浅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市立医院,停尸间。
那是安浅最后一次见安妈妈。她安静的躺在那里,头部的伤痕已经被殓葬师完美的处理过,根本看不出。就好像是平常睡着那样。只是脸色有些过于苍白,没有血色。
“妈。”安浅干涩的叫了一声。
可回应她的,只有这冰冷空旷停尸间里她的回声。
安妈妈再也不会开口回答她的话。
“那些话,都是气话。”安浅的话时续时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我为什么要跟您说那些话,如果我不说那些……或许您就不会……”
话说不下去,被哭声取代。
她半跪在冰冷的金属载尸车前,放声痛哭。可是哭的很多,这时候就连哭出的声音都嘶哑了。她拼命的拍着胸口,好像有块巨石卡在那里,就快要让她窒息了。
唐陌愈从身后扶起她,脱掉西装外衣披在她肩膀上,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停尸间阴冷,她的脸颊已经冻得铁青。
“头部遭受重创,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至少验尸报告上,是这么说。”唐陌愈用沉重的口吻说:“医生说,可能是低血糖之类的情况,让伯母不小心跌倒,才会发生这次意外。”
“我妈没有低血糖的毛病。”安浅虽然这么说,可就连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
她所了解的,不过是五年前的安妈妈,至于这五年她的身体状况发生了什么变化,她一无所知。
想到这一点,她内心的愧疚感越发沉重。
唐陌愈刚擦干她的泪水,新的泪水就止不住溢出。那泪水好像是水阀坏掉了的水管,不停的自动溢出泪水来。
“离开这儿吧。”如果再继续待在这种阴冷的地方,或许会生病。唐陌愈出于这种考虑,强迫安浅离开停尸房。
她虽然想留下,可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力气去反抗。
离开停尸房,就去到医院的家属等待区。这里被分成单独的、每间十几平米的小房间,或许这里,可以让失去亲人的家属放声痛哭,不至于影响到别人。
安隐跟安浅,被安排到同一件等待区,等待认领医院开具的死亡通知以及死亡鉴定书。
陪在安隐身边的,是林沫璇。
林沫璇见到护在安浅身边的唐陌愈,脸色悠的一变。她的神色有些复杂,让人捉摸不透。
安隐捏着一根香烟,可他不吸。虽然紧皱着眉头,可脸颊上看上去没有过多伤痛的神色。
“妈,到底是怎么死的?!”安浅顶着红肿的眼睛,厉声质问安隐。
安隐缓缓抬头,目光先是落在唐陌愈那里,随后道:“这里是家属等候区,唐陌愈什么时候也成为家属了?”
唐陌愈只是脸色阴郁,保持沉默。
“那你身边的女人,也是家属了?”安浅的嗓音沙哑,可仍旧不甘示弱道。
安隐对林沫璇使了眼色,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安浅意外的是,林沫璇这女人竟然很顺从安隐的意思,转身离开等候区的私人厅。
唐陌愈紧跟着出去。
这私人厅中,就只剩下安浅与安隐两个人。
“妈到底是怎么死的?”安浅开口,重新问到。
安隐抿了抿唇,慵懒的抬起眸子盯着安浅道:“妈是不小心晕倒了,不巧的是后脑刚好撞到茶桌的角儿上去。那时候我跟沫璇刚巧出门,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顿了顿,又说:“我把你打来的电话,交给妈之后就出门了。早知道会这样,我会晚点再出门。”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很善于伪装自己,这一点安浅很清楚。当初测谎机都没办法测出他是否是在说谎,更何况这时候只凭她的双眼去判断。
但安浅还是相信,安妈妈是死于意外。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安隐会跟安妈妈的死有什么瓜葛。他是很孝顺的人。
“爸死的时候,你哭了整整一夜。”安浅黯然道:“可现在你……”
“爸死的时候……”安隐快速开口,截断安浅的话:“你还知道爸死了。那你也应该没有忘记爸是为什么死的吧?你在电话里到底跟妈说了什么,会让她在听完之后立刻跌倒,这些,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他的话,犹如一记重锤,重重砸落在安浅的心上。
是那些冷漠的话,害的妈不小心跌倒。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妈……
安浅的目光游离,内心中重复呐喊着那种声音。她向后跄踉了几步,面部肌肉有些僵硬。
“爸不是你害死的,但你却选择跟他的仇人结婚。而妈,的的确确是你害死的。你这种姐,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安隐继续将那冷漠的话说到底:“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姐姐,我也不再是你弟弟。我们之间,不再有任何关系。”
安浅的脑子一片空白,似乎身体中的血液都凝固不动了。
安隐起身,大踏步的离开私人厅:“妈火化的时候,我会等你离开之后再去取骨灰。”
他推开安浅,冷漠离开。
安浅跌坐在沙发上,这时才大口的呼吸着,发出低沉的呻吟声,几乎是忍不住的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