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方少夫人为她出面了,宁四小姐又惊又喜,很是松了口气,想着有方少夫人帮她说话,估计方从筠不敢再继续胡搅蛮缠了。
她不知道,在她来之前,方从和她的大伯母在对待方少夫人的态度上,已经站在同一阵线上了。谁都有可能会买方少夫人的帐,唯独方从筠不会。
方少夫人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方从筠,颇有些睥睨傲视的意味,对于方从筠初来乍到,就敢对她言语冲撞,冒犯她,她并不惊觉得惊讶和奇怪,便是金元宝也不是人人都爱之若宝,趋之若鹜的,更何况人。
就如同她,第一眼看见方从筠,也并不喜欢,待之后知道方从筠竟然见过沈家的人,更是由心而发的带有隐隐的厌恶,没有理由,只是一种直觉。
“方少夫人这话真好笑,我一个乡下出来的都能品的出这是大红袍,宁四小姐又岂会不知道呢?你总不会说,她比我还不如吧?”方从筠笑眯眯的说道,挖了一个坑,就看她们跳不跳。
说不知道,自恃矜贵的宁四小姐岂会甘心被当人说比不上一个乡下土包子,这里这么多人,与她不合的可不在少数,今儿她承诺了,明日这件事便能传遍明州的大街小巷。
可是说知道……
方从筠毫不示弱的高高扬起了眉梢,“我是乡下出来的没见过多少世面,知道大红袍金贵,却不知道到底有多金贵。只不过听宁四小姐方才的口气,可是财大气粗的紧,半点儿没将十几斤大红袍放在眼里。刚还豪气得很,转眼就不认账了,这是欺负我们乡下人,故意拿我们洗涮吗?”
一口一个乡下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旁边的姑娘小姐们也是长见识了。
宁四小姐求助的望向方少夫人,斗嘴她是斗不过方从筠的了。
方少夫人顿了顿,索性不理会方从筠的问话,直接说道:“方姑娘给我一个面子可好,这件事就作罢了。”
她紧紧的盯着方从筠的眼睛,目不转睛,眼里透着浓浓的压力和警告。
自己没将她看在眼里,看她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是一回事,但三番四次的被小丑挑衅自己的威严,方少夫人却不能再忍了。她只是懒得动她,却不代表她不敢、不会、抑或不能动她。
方少夫人心情不大好,但也信心十足,对于如今的她而言,捻死方从筠,和捻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方从筠错开了方少夫人的视线,也错开了她眼中传递过来的压力,方从筠揪着宁四小姐挑了挑眉,问道:“方少夫人的话,就是宁四小姐的意思吗?”
不等宁四小姐回复,她先冷嗤了一声,“可以兑现的便叫做言而有信,无法兑现的就是玩笑话,这便是明州人的承诺,多谢宁四小姐赐教,让我大开眼界,长见识了。”
她才不和方少夫人怼,是宁四小姐自己惹下的事,她干嘛要放过心虚、好欺负的正主,跑去和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围观好事者瞎扯?
方从筠从来都很清楚的找到对手,目的明确。
方从筠这话算是地域攻击,将在座的人全都算进去了,便是方才与她说得来话的姑娘小姐们也不大乐意,忍不住开口对着方从筠略带责备:“方姑娘,话可不能这样说的,明州怎么了?宁四小姐和你之间的事,她可没那个资格代表明州!”
“宁四小姐是这个意思,据说是方家票号的方少夫人也是这个意思……她们俩还不能代表大多数吗?”方从筠不解,“方家票号的人,还不能代表明州吗?”
一直被方从筠无视,却也没被她放过的方少夫人沉下了脸色。
“这个……”诸位小姐面面相觑。
明州方家,明州方家,明州的方家只能是方家票号那个方家,而方家票号的方家也的确足以代表明州。
“不能!”
在气氛僵滞时,突然冒出一道响亮的声音。
众人纷纷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宁夫人。
方少夫人都过来了,宁夫人岂会没有察觉,更何况,这件事可以闹成这样,她可是功不可没。
宁夫人笑得一团和气,话锋却丝毫不圆润,专门痛处插刀,“方家是可以代表明州,但这位方少夫人却不能代表方家。”
对哦!众人恍然大悟。
方少夫人脸颊柔和的弧度绷得紧紧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双善睐明眸蓄意着怒火滔滔,方少夫人越生气,宁夫人就笑得越开心。
“方少夫人的婆家不过方氏一族的旁支罢了,现在暂时管着方家票号,说好听点,是方家的亲戚代为掌理,说难听点……呵呵,不过是方家小姐雇佣的掌柜。别说方少夫人了,便是她相公、或是她公公来了,都代表不了方家嫡系吧。”宁夫人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来贬低方少夫人。
方少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嘴唇上下颤抖,“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下一个字。
没有人发现,方从筠悠长而缓慢的吐出了一口气,这一番话,本来是她打算自己说的,可是没想到被半途截出来的宁夫人说了出来。
她收到宁夫人看过来的视线,眼中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顿时了然。
她说呢,明明宁四小姐叫上的是香茶,怎么会变成了大红袍。她对茶道也算精通,尤其是嗅觉特别灵敏,一开始揭开茶盖,便闻到了特属于大红袍的茶香,还以为真是蒋家财大气粗,用大红袍来漱口。
方从筠朝宁夫人报之回笑。
方从筠这边惊讶宁夫人,宁夫人又何尝对方从筠不感到诧异。
较之方少夫人,她可是时时刻刻都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关注着姑娘小姐们这一桌,宁四小姐一动作,她便听见了,姜还是老的辣,宁四小姐知道的事,宁夫人更是清楚不过了,立马也联想到方从筠从小地方来的,怕是不知道饭后香茶漱口,便赶紧改成了上茶。
不过她一是没想到蒋家人竟然上的大红袍,二没想到的是方从筠竟然品出了大红袍,还立马挖了坑给宁四小姐跳。
虽然是一家人,但宁夫人只想说,干得漂亮!
宁夫人阴阳怪气的斜乜了方少夫人一眼,“我倚老卖老说一句方少夫人不爱听的话,你们年轻人呀,多顾着些自己的事儿吧,别老是盯着人家家里的事。别自个儿家里一团糟,不想着怎么打理好,见不得人家家里和气,就跑去添乱。”
方从筠的视线在宁夫人、宁四小姐和方少夫人三个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下,唔……
本来气得快晕过的方少夫人突然灵光乍现,嘴角浮现了一抹笑容,看在方从筠和宁夫人眼里,怎么看怎么刺眼。
方少夫人笑道:“宁夫人说得是,谁家自己的事,谁自己去解决。”
这话是刚刚她才说的呀,可怎么从方少夫人嘴里过一道,就变味了呢!宁夫人还在想从方少夫人口里吐出的这句话的意思,就听见方少夫人对宁四小姐语气轻快的说着,“你这傻丫头,你大伯母在这里呢,你慌什么!出了事儿有长辈在,你大伯母难不成还不管你了?”
对哦!
宁四小姐一拍脑门,她还真没想起来。
主要是素日里,宁家大房、二房闹得太僵了,不互相给对付添堵就不错了,还帮忙?我呸!
不过那是长辈的事呀!现在出门在外,她们都代表的宁家,自己还是晚辈呢!
宁四小姐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一把抱住宁夫人的胳膊开始哀嚎:“大伯母,你不能不管我啊!你和方姑娘关系好,你帮我给她说一说吧……我们宁家哪里有十几斤的大红袍啊!”
你和方姑娘关系好……我们宁家……
宁四小姐真不蠢,瞧这重点抓得,一个字一个字听得宁夫人脑仁直疼。本来是她捅出来的篓子,这下成了宁家大房、二房一起的事了。她和方从筠关系好,她若是不帮忙劝下来,就是故意害自己侄女。
宁夫人更加气愤的是,是自己提醒她们了。
要不是人多,她真想狠狠给自己几耳光,叫你嘴快,叫你话多。
宁四小姐还在抽抽噎噎的,“大伯母,爷爷最疼了,要是知道我被欺负了,一定会心疼的。”
明明是你想算计人家,结果反而自己栽进自己挖的坑里面了吧?
对付这种情况,最直接的办法就是——
“宁四小姐你怕是弄错了吧,我和宁夫人不熟。”方从筠义正言辞的说道,“我是蒋五爷亲自送的帖子邀请而来的客人,结果却被你们这样戏弄,呵呵,宁夫人作为蒋五爷请来帮忙代主持大局的人,还是想自己想想法子,怎么和蒋五爷解释客人被欺负的事吧。”
“至于宁四小姐你,你欠我的大红袍,我也不会忘记的。”
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就是。
宁四小姐反而冷静下来了,呵呵一声冷笑,“好啊,我在宁府等着方姑娘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