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孝王太妃应该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吧,比她舅舅小了多少,不过她保养得很好,虽不至于宛如二八少女那般夸赞,说是风韵犹存的少妇却是绰绰有余的。
孝王太妃一辈子又顺风顺水,称心如意。未嫁时是家中金贵呵护的嫡出小姐,出嫁后嫁给了老孝亲王,成了高高在上的孝亲王妃,哪怕子嗣艰难,成亲好几年也无所出,老孝亲王依旧对她呵护之极,没有庶子庶女等糟心事儿出来,可算得上人生赢家了。
方从筠站在堂下中央,坦坦荡荡的迎接着孝王太妃目光挑剔的打量。
她被打量的同时,也在暗中打量这位久仰大名的曾经京城第一美人。
柳眉长长,又弯又细,眉下一双含情眸,任是无情也动人。孝王太妃的长相不是中规中矩的秀丽婉约,含情脉脉又冷漠无情,多情中总带着讥讽似的笑意。
此刻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嫣红的唇角轻轻抿着,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明明是正常的笑意,由她做来,凭白添了几分蔑意和讽刺。不像是在针对方从筠,倒有睥睨天下,嘲笑众人的孤高冷傲之感。
在童童房间的时候,方从筠没来得及看仔细这位传说,如此余光偷偷打量,知道看见孝王太妃的第一眼那莫名而来的眼熟是从哪里来的了。
——像蒋邃。
或者应该说是,蒋邃像她。
那眉梢迤逦,眼角轻勾的神态,似笑非笑的眼神,使得人仿佛心上有小猫爪子在轻轻挠似的瘙痒感,这母子二人的神态,恍若一人。
不过蒋邃的神态像极了她,但长相却很难找到相似之处了。
孝王太妃当年据说是京城第一美人,容貌自然是绝色可堪,而蒋邃的长相虽然也出众,但却英武十足,五官俊朗工整棱角分明,和孝王太妃俨然是两种类型的长相。
他应当是像了他那个当年也是风流京城的父亲,老孝亲王吧。
——此风流非彼风流之意。
“看够了?”
方从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孝王太妃在对她说话。
“好看吗?”孝王太妃又问。
方从筠平心而论,实事求是的说道:“太妃娘娘风姿不减当年。”
是个女人都喜欢听夸奖的话,哪怕是可以经常听见这种话的贵妇。孝王太妃眉眼一弯,笑了,显然方从筠的回答很合她的心意,联系之前扶红和举翠两个小丫头片子在她耳边吹的耳旁风,再看向方从筠,便觉得顺眼了不少。
她点了点下颌,大发慈悲的允她入座。
能坐着就绝不站着,方从筠不会和高高在上的太妃娘娘比什么骨气,立马爽快的谢恩坐下了。
方从筠刚入座,孝王太妃又立马吩咐着丫鬟赶紧上茶上点心上蜜饯,“这些都是京城的名小吃,你们明州是吃不到的,多尝尝吧。”
孝王太妃声音有些慵懒,热情的让方从筠用点心,如果不是看她的眼神挺真诚的,方从筠都以为她是在故意讥讽自己从小地方来的了。
而且话说明州可也不算什么小地方。
刚才还怎么看她都不顺眼,眼神里带着刺的孝王太妃,这会儿她就夸了她一句,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弯,方从筠倒有些哭笑不得。
讨厌的时候厌恶的多看一眼都不想,高兴的时候又和和气气,之前的恩怨全忘了个干净。想闹就闹,想笑就笑,竟是有些孩子气了。
不过,方从筠在心里默默的评价,孝王太妃一看就知道是个被父亲、夫君、儿子保护得很好,宠爱得人到中年,却依旧天真得像个小孩子似的的女人。
没有贬低的含义,方从筠反倒很是羡慕,要是可以当个傻白甜,谁愿意天天劳心劳力啊!
想想她那命不好的亲娘,对上孝王太妃乌黑清亮的眼珠子,方从筠从善如流的捻起一块花瓣形状的糕点塞入口中,同时在心中暗暗叹气,这就是命啊!
方从筠心里很复杂,又对孝王太妃的认识更深了一步,就像更加了解了自己舅舅一般。
不怪她对自己舅舅这么执着,执着到连当年舅舅喜欢过的女子都想追根究底的查个清楚,看看舅舅喜欢过的她是怎样的一名女子。
她对“父亲”的“父爱”,绝大部分都来自舅舅给予她的,哪怕聚少离多,也比那个宠妾灭妻的渣爹好得多。而且舅舅一辈子就只听说喜欢过孝王太妃这一人,便孤独终生,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由不得方从筠不格外介意在乎。
孝王太妃觉得这个年轻姑娘看自己的眼神很复杂,按理说她应该是才听说并知道才对啊!
不过管其他人在想什么了,她不在乎。
之前对她不喜,以为不过是又一个想攀龙附凤的落魄姑娘,想利用童童往上爬,结果后来她听扶红和举翠说了,才知道她那乖儿子在此之前可是一直隐姓埋名,没有交代真实身份的,都是带着人姑娘到了家门口了,才揭开了真实身份。
连她儿子的身份都不知道,那童童的身份就更加不知道了。
于是那隔阂自然也就没有了。
她也是个心大的,全然忘记了不久前自己还给人姑娘脸子使,这会儿笑嘻嘻的招呼她。
“我听我那乖儿说了,你这次来是专程为了童童来的,童童呀,天天就念叨你,你这次难得来一次,就多待些时日,待童童病好了再回明州吧。”孝王太妃道,提起童童的病,她的表情收敛了许多,微微蹙起的眉间满是担忧。
方从筠本也就是这样打算的,自然一口应下。既然是专程为童童而来的,她表示也不需要再单独给她安排院子了,她就和童童住在一个院子即可,也方便她随时去照顾童童。
结果却被孝王太妃一口否决了,态度十分坚定:“不行。”
方从筠笑道:“我小时候发过水痘,所以无碍的。”
“可童童不止是水痘啊!”孝王太妃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