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没有觉得蒋五爷和扶红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不可言说之事，只猜测，怕是扶红和举翠的身份，比她以为的，要更要重要一些。
关于方从云和林家那边的事，她不太方便去主动询问宁家人，倒是可以直接去问问蒋五爷蒋川啊！宁家人的消息，也都是从他哪里得来的呢！
方从筠心里打定了主意，决定让扶红找时间去蒋五爷那里打探一些林家和方从云的情况。
她抬头笑了笑，“如果韩老关心方二小姐，想知道的话，以后我收到什么消息，便立马告诉您就是了。”
韩老知道林家和方从云的消息也没有什么用处，她毫不介意装大方卖个好。
韩老点头，“好。”
关心？呵，他当然关心了，他想知道，这个辜负、背叛了待她手足情深的嫡姐后，这位二小姐又能好到什么地步。随后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他垂眸，遮掩住眼底不加掩饰的厌恶。
方从筠没有发现韩老的异常，于是有些心酸和不甘，还满心以为韩老是真心实意的牵挂着方从云的安危，没忍住心底的不悦，酸溜溜的说道：“韩老倒真是大度。二小姐一上任，就立马和方从文联手将您赶下来，换上了周大掌柜，您还这么关心她，把她当成她姐姐了不成？”
他有八成可以肯定，方从云与方家大小姐的死脱不了干系。
同时也正怀疑着眼前这个他心里当成晚辈般疼爱的姑娘，和他当成亲孙女般看待的大小姐，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联，他尚且还不确定，这个关系，到底是好是坏。
韩老只笑了笑，“大小姐与二小姐都是我的东家，我待大小姐如何，也自当如何对待二小姐了。”
“那能一样吗！”方从筠不忿，反驳的话脱口而出，“大小姐可是你看着长大。”
话一出口，方从筠顿时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寒毛竖立，眼底暗藏着紧张。
只见韩老神色一凛，目光如箭，直直射向方从筠，“你说什么？”
方从筠决定装傻充愣，“我什么说什么？”
“你方才那句，大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怎么会知道？”韩老哼了一声，不给她蒙混过关的机会。
方从筠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迷茫不解：“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不然您怎么会对方家大小姐格外照顾。”
“哦，大家都知道？那你说说，还有谁知道？”韩老瞅着她，犹如在看死到临头，还在案板上死命挣扎的鱼，“你是从哪儿听说的，还有哪个‘大家’都知道，都说出来我听听。”
方从筠：“……”
她轻轻咬住了下唇，眼珠子圆溜溜的左右晃动，心里快要呕死了。
这算是马前失蹄吗？
韩老这般追着不放不是没有缘由的。看韩老的脾气，也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就算觉得被东家看重、信任，也不可能一个黄毛丫头上来执掌方家，他就立马对可以当他孙女儿的人忠心耿耿，全心全意的辅佐她。
一切都不是没有原因的，只不过这件事除了几个当事人，几乎没有人知道。
方从筠算是韩老看着长大的——韩老单方面看着她长大。
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她在方家票号大权在握，自豪韩老终于管不到她了，韩老嘲笑她说漏的嘴。因为那个渣爹能力平平，主要是靠着韩老在管事，那个时候韩老进入方家也较为频繁，甚至在方家老宅的前院，还单独拥有一个房间。
方从筠就是在总是偷偷跑去前院的时候，被韩老发现了，默默的看着这个鬼精灵的小丫头一天天长大。看韩琦大约就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小孩，喜欢规矩、懂事、听话的。
而方从筠从小就很皮，即便娘不受宠，渣爹不喜，下人欺负，她也没懦弱过。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当然方从筠不至于到不要命的那个程度，但她够横，就算被下人陷害故意闹到渣爹面前去，害她被重重惩戒了一番，等伤好了她会以加倍的方式把害她的人还回去。
到底还是主家的小姐，哪怕再不被亲爹看重，下人也还是有些害怕的，见这个小主子是个硬骨头，实在欺负不下来，也就不敢再主动惹她了。
韩老才看见这个特别爱惹事生非的大小姐是不喜的，不过碍于主仆有别，不好直说，只当没看见她偷偷跑来前院。
后来久了，知道的也多了，那个时候才知道她总喜欢跑前院来玩，是因为后院已经快成了柳姨娘的天下，就算她想一个人静静的玩会儿泥巴，下人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欺负她，但也绝对不会让她玩得舒坦。
前院就要好多了，柳姨娘的手伸不了这么远，渣爹又不怎么管事，前院都是铺子里办事的人，虽然规矩比后院还要严厉许多，但只要她不被人发现，玩得比在后院还开心。
老人家的心肠软，就开始觉得心疼；等心疼得不行了，就开始默默的护着她在前院折腾了。
到了后来，她再捣乱惹事的时候，他只会在心里默默叫好。
他儿子儿媳妇去得早，就留了个孙子给他。在韩琦小时候，他看见这个唯一的孙子，心里其实是有些膈应的，所以韩琦总是觉得他对他淡淡的。但他心里也不是不疼他的。
可惜祖父表面严肃了些，孙子胆子又小了些，于是祖孙二人无法和睦融洽的待在一处。
于是索性找了个靠谱的妇人来照顾年幼的他，自己则继续在方家票号耗费心血。
方从筠出现的时候，他想过，要是韩琦那小子也是这么个性子就好了。而她，应该是韩琦那种性子，姑娘家就是要斯文、秀气、矜持。不过又转念想了想，韩琦虽然父母双亡，但好歹有他这个祖父护着他不受欺负；她倒是父母亲人都齐全了，却过得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小姑娘。
回想起当年种种往事，韩老神情恍惚，一眨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