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掌柜一副笃定了表情看向韩琦，声音冷冰冰的说道：“韩琦，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之后你若有犯了错，可就别怪我不给你祖父面子。”
韩琦面无表情的回道：“我不会丢了我祖父面子的。”
这话说得，连本来周围对他还存了几分同情叹惜的人也忍不住皱眉摇头了，太狂妄了吧！
在座的人大多数都是在这一行里老资历的了，能在方家票号的总号里立足，都是行家中的行家，每一个人单独拎出去都是能独当一面，成一个中小家族的大账房先生的人，便是他们在短短两天内，要精确无误的做好这么多账册，也只能认输，更何况一个他韩琦毛头小子了？
周大掌柜轻飘飘的鼓了几下掌，“我们很期待。韩老一世英名，我们也希望别一朝被他孙子毁了个尽。”
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看着账房一把手和二把手韩琦负责的那几本账册单独放在一边，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此时单独拎出来一看，大家对韩琦的同情又增加了几分。
这就是被刻意针对的结果。
韩琦一个人负责的账册任务量，明显是其他人负责的三倍还要多。
周大掌柜嘴上说得再漂亮，事实摆在眼前，他就是故意针对韩琦了，还联合了账房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一起。大家对韩琦的嘴硬表示不满，但对周大掌柜的做法也深觉有欠妥当，太小家子气了，太小心眼了。
一把手和二把手分别一人一部分，两个人也是做了多年的账房先生，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这个位置上的，心性、品行等暂且不论，但本事的确是实打实的，两个人飞快的翻着账册，没有人会质疑他们因为看得太快而有疏忽遗漏的地方。
第一本拿起，放下。
第二本拿起，放下。
……
第五本拿起，又放下。
……
第八本拿起，还是放下。
……
一边是放着韩琦做的、他们两人还没有看过的账册，另一边则是放着他们已经看过的账册。
随便一边的账册越来越少，另一边账册越堆越高，账房一把手和二把手额头也开始冒着滴滴硕大的汗珠，周大掌柜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难看。
一把手和二把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抿住唇，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翻看的速度也越来越看，生怕自己看漏了某个小细节，一页一页的减少，一册一册的减少，没有！没有任何错误！连字迹都工工整整，一丁点儿慌乱潦草的赶工痕迹都没有。
周围的人屏住呼吸，看着一把手和二把手下颌紧绷，分别将手中最后一本账册放下，从头到尾，他们两个都没有说一句话，找出一处韩琦的漏洞和错误。
众人瞠目结舌。
这怎么可能！
方从筠几不可闻的吐了一口长气，她无意识的抚过额头，才发现自己也略出了一层薄汗。苦笑了一下，自己还是紧张了。
紧张过后是放松，是愉悦，是自豪和骄傲。
真以为当初她想让韩琦取代账房二把手的位置，是因为她用人唯亲不成？韩琦只是为人沉默，不爱表现了些，实际对这一方面有着偌大的天赋。
不过枪打出头鸟，秀木于林风必摧之……韩老表示为了能让韩琦继续做自己，别被打扰，而且就韩琦的性格也不适合勾心斗角，便让方从筠将韩琦的事给隐藏了一部分，故而韩琦虽然在账房与大家共事这么久，大家包括账房一把手在内，都并不是非常清楚他的情况。
至于方从筠“死了”后，韩老和韩琦就开始被闲置了，也没有人给他机会表现一番。
这是第一次，韩琦在大庭广众之下，展露自己的才能。
方从筠觉得很高兴，替韩老和韩琦高兴，终于能大大方方的告诉大家，他们凭的是自己的本事！
……
方从筠是高兴了，不过在屏风之外的人正尴尬的无以复加，面面相觑。
等他负责的账册都翻阅完毕了，韩琦并没有趾高气扬、嚣张得意的说什么，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轻声的问了一句：“看完了吗？还有问题吗？没有问题可以走了吗？”
没有狠狠打脸打回去的痛快，没有鲤鱼翻身扬眉吐气的得意，在韩琦眼中，这仿佛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他们不相信他能做到，但实际他做到了，他们总该相信了吧？就这么简单。
可是他越风轻云淡，其他人就越觉得脸疼，觉得他是故意在轻描淡写的嘲笑几分他们。
周大掌柜看向一把手和二把手，两个人艰难的吞咽了口唾沫，朝他摇了摇头，表示的确没有任何问题，一点儿小错误都揪不出来，两个人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韩琦也是把他们震慑到了。
周大掌柜忍不住拧眉。
他刚拧眉想了一下，余光中突然看见周围站了一屋子的账房其他人，本来是想当着大家的面好生教训一通韩琦，树立一下自己的威风，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周大掌柜脸更黑了。
“好了，既然没事就散了吧。”周大掌柜沉了沉气，粗声粗气的挥手，迫不及待的想让他们赶紧离开，包括账房一把手和二把手在内，他一个人都不想看见。
韩琦临走之前说了一句：“我不会给丢我祖父的脸面。希望诸位以后不要再提我祖父了。我做的任何事，都与我祖父无关。”
周大掌柜：“……”脸真特么的疼。
……
等房间里的众人都离开了，周大掌柜松懈的放软了身子躺在椅背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没看出来，韩琦竟然还是一个人才。
真是可惜了！
就算是个人才，他姓韩，祖父是韩老，自己也用不成的。
周大掌柜刚松了口气，闭眼好生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打算静静的想一下后面该怎么办。他突然腾的坐直了身子，起身快步走向屏风，然后便对上方从筠含情的双眸。
他怎么忘了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呢！
“周大掌柜，你的办法失效了，不如看看我的，如何？”方从筠笑意盈盈的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