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的时候,席上满桌的山珍海味基本没怎么动过,前半场是酒酣迷醉,来不及动筷,后面则是心事重重,无心思动筷。
老姨娘伺候宁老太爷到宴会结束,站在原地目送小厮扶着他离去,事实上自打宁老太爷搬出了正院,让老姨娘单独一个院子居住后,两个人就再没有住在一起过,甚至连宁老太爷的小院子,老姨娘都没能踏进过一步。
“娘。”宁二老爷瓮声瓮气的上前喊道,身后跟着宁二夫人。
宁老太爷走了,大房夫妻俩走了,小辈们也都走了,原本热热闹闹,坐满了人的厅堂顿时显得空荡荡的。老姨娘他们三人留在原处,让人觉得十分的异常。
老姨娘扫了周围低头颔首的下人,慢悠悠道:“这儿离我的院子近,你们夫妻俩顺路送我回去吧。”
这是有话要和二房夫妻俩人说的意思了,宁二老爷夫妻会意,一左一右像对待正儿八经的老太太般搀扶着老姨娘,送她回院子。
夜幕低垂,无星无月,唯一的亮色便是宁府路上、廊下挂着的红彤彤的灯笼,行止老姨娘的院子,因为公中的蜡烛等供应都有限量,主子不在,院子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片刻之后,“啪啪”有烛花爆开的声音,眨眼功夫已是灯火通明。
老姨娘指了指,让二房夫妻俩人随意坐下,挥退了所有的下人,也没叫人给二房夫妻俩上茶,“已经很晚了,茶喝多了睡不着,咱们就长话短说吧。”
坐在老姨娘下手的二房夫妻两个,你朝我挤挤眼,我向你挑挑眉,都不开口,最后宁二夫人扭头不理,宁二老爷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自己开口:“我、我在去明州商行宴会的时候见过君儿,然、然后,就送了她一套宅子。”
老姨娘眼皮子立马跳了跳。
宁二夫人在一旁说风凉话,没安好心的笑着插了一句:“还是青衣巷的大宅子。”
宁二老爷立马一个厉眼瞪向宁二夫人,跟着又马上收到了来自老姨娘满是怒火的眼神,赶紧解释道:“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她就是君儿,她也没和我相认!不然我肯定不会的!”
“继续说。”老姨娘深深几个吐息,压住怒火,努力冷静下来。
后面的事就主要是宁二夫人了,宁二老爷也不再吞吞吐吐,“结果她——”宁二老爷指向宁二夫人,“她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转头这事儿就被她知道了,然后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早晨,她带着一行人,还从外面找了几个地痞混混去君儿的宅子吓唬她,没想到爹竟然也在那里。她吓唬人没吓唬着,倒给自己招了一身腥。”
“后来爹发现了她身上的金锁片,和她相认了。然后就带回来了。”宁二老爷道,再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老姨娘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们夫妻俩人一眼,真是只会给她添乱!
本来她还想着表小姐刚来,大房二房都不熟,就算碍于陈年往事的成见,不可能交好,但关系也别闹太僵硬,说不准有需要她在老太爷面前帮忙说话的地方。这下可好,人还没相认之前,梁子就结下了。
已经说到这里,无须老姨娘再主动发问,宁二老爷主动解释了一番方从筠的情况,自个儿做生意倒也做得有模有样的。再往前说,宁二老爷毫无慈父心肠的,把自己闺女也拖下了水,宁玥和方从筠结下梁子,比他们夫妻俩还要更早,那个时候,方从筠就已经露出和大房交好,和二房对立的倾向关系了。
老姨娘半晌不说话,宁二老爷有些按捺不住了,忍不住问道:“娘,那爹说的给君儿的嫁妆怎么办啊!”
翻双倍啊!
还是按照当初嫡姐出嫁的嫁妆单子来!
大房出原本嫁妆单子的一半,他们出大房出的双倍,那就是和嫡姐出嫁的嫁妆一模一样了。
现在的宁家出这么一副嫁妆还是出的起,可那是宁家,要他们二房单独拿出这么多银子来,宁二老爷一想到这,心口就痛的厉害,君丫头还是赚翻了。
老姨娘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办,只能给呗!老太爷都发话了,有他盯着,宁家谁敢不听他的。“你们二房这些年难道就一点儿银子都没存下,全花光了?你已经把你爹惹怒了,就先老老实实的赔了,其他的,日后再说。”
宁二老爷很是失望。
宁二夫人心里冷笑,就知道是这样,他以为他亲娘会给他银子呢?
宁二夫人一想到下午送到她手上的那张列满了需要赔偿的物品的单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答应得爽快,凭什么让自己来付银子。如今没能贴身伺候宁老太爷,不能吹枕边风,老姨娘的用处越老越小,但架势却在他们二房的人面前,是越摆越大。
正经的嫡母婆婆的气都没有怎么受过,倒是要天天受一个姨娘的气,宁二夫人觉得自己真是憋屈。
心里不开心了,面上也带出来了一些,宁二夫人语气硬邦邦的道:“既然只有这样,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们急什么。”老姨娘不慌不忙的补了一句,这一句话在宁二老爷耳里犹如天籁,宁二夫人也被勾起了活络的心思,眼里带着期盼。
老姨娘道:“银子,给是肯定要给的,不然老爷子能削了你。不过什么时候才给她,又怎么给,最后银子又给到了谁的手里,老爷子还没有说清楚,便已经是给你们留了很多余地的了。”
“你们起码得对着外面做出积极筹备银子的姿态,表现给大家看,不是不给,而是实在手头紧。一时之间拿不出银子,老爷子总不会为了一个外孙女,就逼死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孙女。”
老姨娘像是想起了什么,沉吟片刻,慢吞吞道:“刚听老二你说方君的事,我心里对老爷子的做法,倒有了一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