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姨娘顿时眼皮子一跳,周婆子,那不是最近巴结二房,巴结得很厉害的一个婆子吗?
余下的不需要方从筠再说了,苡蓝接着方从筠的话继续往下说道:“晌午过后,姑娘觉得有些闷热,便去厨房点了碗绿豆汤,说来也是巧了,见的还是那个周婆子。周婆子听了我们姑娘的要求,却一口回绝,原因是——”
“厨房的规矩是过了饭点,不给开小灶的。还说,如果姑娘实在想喝,可以去外面的酒楼点。”
苡蓝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糕点上。
明明不关老姨娘的事,可老姨娘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这群没眼力界的奴才!
老姨娘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将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宁家什么时候出这么个规矩了?
宁府的主子本来也不算太多,若是只准备几个主子的一日三餐,可厨房可得清闲成什么样子。而且宁家也不比那些大户人家,自个儿的小院子里也有一个小厨房,能开小灶,宁家人的吃喝用热水,可全都得找厨房要。
老姨娘深深吸了口气,现在她唯一担心的便是,周婆子的举动是背后有人指点。“君儿你放心,这事我定会主持公道,好好惩戒一番厨房的人,给你一个交代。”
将周婆子隐下,直接提及整个厨房,就是怕方从筠专门揪着周婆子,拖泥带水牵扯出了周婆子身后的人。
方从筠摇了摇头,老姨娘心一沉,这是善不罢休的意思了?
方从筠道:“这件事上,厨房的人固然有欺软怕硬的嫌疑,我也有不对之处。”
老姨娘一惊,感觉自己已经被方从筠绕晕了。
方从筠压住嘴角的笑容,抿着嘴角轻声道:“厨房的这个规矩我从没听说过,听见周婆子这般说,火气一上来,就有些控制不住。我在厨房闹了一通,砸了一个厨房灶头上炖了的鸡汤。”
原来是这个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说砸了一锅鸡汤,就是把厨房给砸了,只要别伤及下人的性命,草菅人命,就没事。四丫头砸坏的好东西还少了吗?
老姨娘刚松了一口气,准备安抚方从筠两句,叫她别太在意,便听见自己院子的大门被“砰”的踹开了,不等她发怒,已有人先发制人。
一道老姨娘十分熟悉的人影飞快的跑过来,站在方从筠的面前,老姨娘看得头晕眼花,没等她弄清楚情况,就看见来人高高扬起手掌,对着方从筠的脸一巴掌就要下去。
“贱人胚子!”
“住手!”
“啪!”
三个声音不约而同同时响起。
老姨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处,屏住呼吸,看着宁玥的巴掌落在了方从筠的脸上方,还未落下,突然伸出的一只手重重打在了宁玥的手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啊!好痛!”宁玥发出一声惨叫,吃痛的捂着手背踉跄后退,一双眼里满是怒火的瞪向了那一只手的主人。
老姨娘这才回过神,连忙起身走向宁玥,待看见和自己最贴心的宝贝孙女被打得通红的手背,顿时心疼得不行,这得下多大的力气,才会红成这样啊!
顺着宁玥的视线望过去,方从筠面前站了一个面盘圆圆,眼睛大大,笑起来或者抿唇时,脸颊两侧有两个浅浅梨涡的丫鬟,一看让人觉得十分活泼讨喜。可长得太讨喜,在老姨娘眼里,也是十恶不赦。
老姨娘怒斥道:“哪里来的丫鬟这么不懂规矩,竟然敢以下放上!”
说着便要叫下人把她拖下去打板子。
“慢着!”方从筠出手相拦。
老姨娘眉宇间满是怒气,这会儿就算是方从筠的面子,她也不想给了,“表小姐,我们宁府的事,你还是别多插手了。厨房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之后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方从筠愣了一下后,随即发出轻笑,“老姨娘可能记不得人,你要处置的这个丫鬟,是我的丫鬟。”然后收起了笑容,抬起下巴,眉眼冷冷的望向被老姨娘拥在怀里的宁玥,“如果不是我丫鬟出现得及时,挨一巴掌的,怕就是我了吧。”
老姨娘那句“就算是你的丫鬟,也不能目无尊卑”被堵在了嗓子眼里,难受的吐不出去。
“还有,‘贱人胚子’?”方从筠眯起眼睛,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四表妹真是好教养,我从未听过这句话,不知道四表妹是从哪儿学来的,不妨好好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如果你也不懂,不如我们一起去外祖父面前,向他老人家请教一番,嗯?”
最后那一个“嗯”字九转十八弯,余音袅袅,意味深长。
老姨娘和宁玥齐齐沉默了下来。
往轻里说,顶多是宁玥小丫头片子不懂事,被人带坏了,随口想起句脏话就乱骂人;可若往严重了说,“贱人胚子”,她是“贱人胚子”,那谁是“贱人”?
生她的宁氏,还是生宁氏的宁老夫人?
是不经意的无脑之语,还是一直隐藏在她们内心深处,对嫡房的嫉妒和怨恨?
“你这死丫头,总是说话不经过脑子,这又是从哪儿学来的脏话?是你一个姑娘家应该学的吗?”老姨娘恨铁不成钢的对着宁玥一顿痛斥,“回头我就告诉你爹娘去,好好关你几天,罚你抄写几遍经书。”
方从筠噙着笑意没做声,由着老姨娘把宁玥骂了个狗血淋头,知道这是故意做戏给她看的呢!
也难得宁玥对老姨娘听之任之,竟然没反抗老姨娘。
果不其然,骂完了宁玥,老姨娘回头对方从筠笑道:“你四表妹就是这么个火爆脾气,没有其他意思,日后你与她多多相处,就了解她的性子了。哎,你这个丫头也是个好的,护主心切,有她在,你外祖父和我们都能放心许多,就担心你在外面吃了亏。”
后面这话的言下之意,便是她们也不再追究扶红的以下犯上的罪责了。
方从筠瞟了扶红一眼,她站回到她身后,和苡蓝并列,几不可闻的轻轻哼了一声,一副很是不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