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死死定在桌上,手心汗漉漉的却紧紧捏着那个手机,慢慢伸出来,把手机轻轻放到桌上。随着手机的出现,所有的目光“唰”的一下落在我身上,有的嘴角含讥仿如情理之中,有的一脸惊讶不敢置信。
我的感觉就像赤身裸体置身于一个空旷的舞台中央,周围的人用目光聚成一个怪异的白色圆环禁锢了我,巨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我,头顶就像压了千金巨石一般动弹不得。
一旁的陈老板干笑着说,妹儿肯定是拿错手机了,没关系没关系,找到就好。说完拿起手机还给了它的主人。
气氛重新变得活跃,大家轮流安慰我,说着肯定是不小心拿错了之类的话,不过明显听得出言不对心。
当我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时已经繁星满天,红云、紫烟、小倩三人迎了上来,红云把大衣给我披上,拍了拍我手,什么都没说。
紫烟抱了我一下,轻声说别放在心里,今晚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你的。
小倩抱着我说,紫烟说得对,你怎么看得上那个手机呢?
我苦笑,说那么好的一个手机,上万的,怎么可能看不上?只是我不会用偷的方式!
我们四人穿过马路,红云问我。警察怎么说?
罚了1千。我说,裹紧大衣伸手拦下的士。
坐在车里,她们三个一直试图劝慰我,我却沉默着,心里把今晚发生的事儿过了好几遍。手机不可能凭空自己飞进我包里去的,肯定是有人放进去,并且是趁着我在卫生间抽烟的那会儿!
那么,是谁要如此陷害我?
一群人里,熟悉的只有红云和桑扎。而红云是我最好的姐妹,在夜场的日子,我俩遇事儿都是互为靠背,她不可能在背后莫名其妙就捅我一刀。桑扎认识的时间长了,积淀下来的情份不是一句恩客就能说清的,他也没有陷害我的理由!
其它人呢?
我努力回想着其它男人的脸,一张比一张脸漠糊!
第二天晚上,客人买单时圆圆故意大声说,各位哥哥,捡查一下你们的包和手机哦,有的人长了三只手,大家小心点!
无无瞪了她一眼,圆圆讪讪低下头不再说话。无无过来拍了拍我肩,把小费递给我,说姐们,别计较,她就一臭嘴!
我接过,笑了笑说,没关系!
在走廊上,见今晚卖花的小姑娘还没走,手里拿着剩下的玫瑰,机械地对往外走的男人们说,买一支吧先生,一支十块钱!
小姑娘的母亲一个月前来的,带着四个孩子就在马路边擦皮鞋,最小的孩子背在背上,其它两个用绳子拴着手腕跟在身边。卖花的小姑娘是老大,白天在转经道上要钱,晚上就举着一把花店里便宜处理的玫瑰到夜总会叫卖。
我过去,掏出五十块钱递给她,说全给我吧,小姑娘高兴极了,说了声谢谢姐姐,接过钱把花塞给我后转声就跑,生怕我后悔。
我把玫瑰一一分给青桔、红云、紫烟、小倩。
紫烟皱眉说道,不知洒了多少香水,你闻闻那味儿,太刺鼻了。
见小姑娘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我才把散发着劣质香精味儿的花扔进垃圾桶,说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天天带着两个弟弟捡纸壳卖,每天如果捡不够十斤,就没饭吃!
昨天她没卖完,我看到她妈把她揍了一顿。青桔说道,不过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昨天我们吃饭时,她带她两个弟弟在在餐馆要钱,客人不给,她就往人家菜里吐泡口水就跑,恶心死了!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人性本身,应该是善恶兼有的吧?什么情况下暴发什么本性,一念之间而已!
小倩走到我身边,垮着一张脸问,青桐姐,有时候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你那么聪明,圆圆她们明明故意争对你,你干嘛还要忍着?
我看了她一眼,说不忍又怎样?人家的手机就是在我包里找到的,这是事实,我去和她们争辩,不过自取其辱而已!
紫烟、青桔同时说道,我们不信你会拿人家手机!
红云说,那天晚上真他妈邪门了,青桐,你好好想想,是不是真拿错了?
我末置可否地说道,也有可能吧,急着回去喂狗,就没注意!
无无最近到是对你不错,又送吃的又把你推荐给新客人,还不准她那几个丫环找你茬,这转变有点快啊,到底甚么个情况?紫烟跟上来问道。
我摇了摇头,详作不知。
难道她良心发现了?红云说。
小倩从鼻腔里“嗤”了一声,说她那种人有良心!红云,你别逗了!
我们几个换好衣服正要离开,阿进走了进来,点了我和紫烟等十个人的名字,说下周去无人区的矿上慰问,你们来了这么久,除了无无和青桐,都还没出去玩过吧?藏北那些湖,他妈的清得连湖底的沙子都能看得见!
这时芬芳从里间出来,毫不在意地提着胸罩问阿进。进哥,我们只关心这趟能挣多少钱!
是啊进哥,去那么远的地方,什么价啊?正卸妆的圆圆从镜子里看着阿进问道。
阿进伸出三个手指晃了晃!
那还不错!圆圆说。就冲这价,我去!
凌晨突然收到条短信:当心你身边的人!
回拨过去,依旧关机。
四毛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是他朋友捐了一批物资,想捐给山里的那个幼儿园,请我一起去送,我拉着“边巴”去了他们公司所在的小区,老远就见四毛在门前指挥手下装车。
今时的四毛,早已不是熊得伟时期那个唯唯喏喏的小弟。总是阴沉着一张脸,剃着板寸,发间的疤痕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如耀眼的勋章,就算隔着厚厚的外套都能察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邪魅。身边随时随地还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小弟,要烟要水只需他一个眼神。
自从熊得伟出事儿后,我和四毛其实很少联系,江湖里流传着关于四毛如何从一个小跟班逆袭成行业里老大的故事,很励志的版本,激励着那些刚入行的毛孩子。特别是最近,四毛又接管了两个新场子,严然已经坐上同行的头把交椅。
进口的越野车行驶在还没铺柏油的公路上,尘土飞扬,一旁就是喘急的江水。拐过一个大弯道后,四毛示意手下停车。
车子停稳后,四毛下去,径直走到江边石头上坐下,面对着清澈的江水,独自抽着烟沉默不语,阿超带着四个小弟分站在离他不远的石滩上,双手交叉安静地等着。
很有仪式感,是吧?就像我们在电影里看到的黑社会老大一样!
熊得伟和四毛,是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熊得伟喜欢动脑子,做任何决定前都是悄悄的。而四毛比较张扬,喜欢排场,属于手未动声先行那种人。
垮河的铁索桥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了,铁链锈迹斑斑,桥面的木板大多都已腐朽,显然是很久没人维护了,不过挂在桥上的经幡到是新旧夹陈,被风扯得高高扬起。
不远处,一座新桥正在建设中。
工地上机器轰鸣、人声鼎沸。
我置身于密集的经幡里,透过缝隙看着如石雕的四毛,有些莫名其妙!
从幼儿园回来已经旁晚,夕阳染红了天边。
江边围了一群人,几个穿制服的人正在驱赶看热闹的人,路过的车子都好奇地停下。
我们的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先下车的阿超跟几个看热闹的人聊了几句,过来说是修桥的捞起了碎尸块。
一听碎尸,我就不想下去了,站在公路边等着其他人回来。这时,从江边上来三个穿冲锋衣的女人,一边走一边讨论着刚才看到的情形。
那个男人真可怜,死了还被分尸,凶手可够狠的!穿黄衣服的女子说。
穿绿衣的女子说道,我听说藏民除了天葬外,也实兴水葬,所以说不一定是凶案,水葬也说不定呢。
只要找到死者的家属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腿上的胎记那么明显,还有纹身,应该不难找。穿红衣的女子说道。
我下意识地问了句:死者腿上有胎记吗?什么样的?
黄衣女子点了一下头,说是啊,有个巴掌大的胎记,红色的,小腿上有个纹身,是只鹰。说完,把刚拍的照片翻给我看。
我顿感浑身血液“唰”的一下直冲大脑,当时就懵住了,清醒过来后就要往河边冲,手臂却被四毛死死抓住。
水葬的,有什么稀奇,走吧!说着就把我硬拉上车。
重要通知:
(因为出版,《崖上花》暂停更新,请大家见谅。不过我其它小说将会陆续在公众号里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