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似很合理，可是一想到，钱庄刚转到他们手里，就出现了这样的问题，荣亲王还是觉得有些蹊跷，是啊，为什么刚转到他们手里，那借据的期限就到了呢，于是他又问道：“且不说你们盛和钱庄这么多年，有没有攒下些家底，就说这借据，怎么刚转到我荣亲王府的名下，借据期限就到了？另外，当年顾家四小姐借钱的时候，你们盛和钱庄，在京城开的分号，还不到十二家吧，现在听你这么一说，这十二家分号，怎么都成了被抵押的产业？”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当年盛和钱庄在京城只有五家分号，顾家四小姐光拿这五家分号做抵押，借那么多银两实在不够，所以就把侯府的地产也都抵押上了，而借据的期限当时只有两年，后来钱庄虽然赚了钱，可并不够还债，所以四小姐就先把侯府赎了回来，剩下的钱，她拿去又多开了几家分号。两年之期到了的时候，那三家钱庄的钱，没能还上，四小姐只好重新和三位钱庄的东家谈，为了延长借据期限，抵押的产业也就变成了如今的十二家分号。”
“原来如此，”荣亲王知道，无论他再问出什么，洛殿文都会给他一个完美的解释，陷入了一阵沉思后，他开口道：“刚好本王今日无事，就随你去钱庄看看，另外，你待会儿差人把那三家钱庄的东家都约出来，本王和他们谈谈那借据的事。”
洛殿文回了声“是”。然后随着荣亲王出了门。
如顾清婉预料的，荣亲王果真要亲自去走走，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荣亲王没有以王爷的身份出访，而是换了身便衣，让洛殿文配合他，装成了普通商户的样子。
虽然早就有所准备，但洛殿文还是在心中捏了把汗，荣亲王这一出，着实让他有些担心，毕竟这场戏，容不得他们出半点差错。
二人来到第一家柜上，伙计们不认识荣亲王，所以就都只向洛殿文行了礼，然后便规规矩矩的开始各干各的，洛殿文拿出账本，让荣亲王过目，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并未出错。出了钱庄的门，洛殿文稍稍松了口气。
接下来便是第二家，第三家。一共十二家，荣亲王竟然打算一一到访，这有些让洛殿文出乎意料，原还以为他只会抽两家看看即可，还好自己做的工作足，不怕他一家一家的查看。
当来到最后一家钱庄时，洛殿文的心已经没那么紧张了，然而，偏偏是这最不起眼的一家，让洛殿文差点折里。
“洛掌柜，您来了！”刚到门口，就有小伙计出来招呼迎接，洛殿文走在前面，荣亲王跟在后面，如之前一样。谁知那小伙计竟然又多嘴问了一句：“您说荣亲王会来，怎么没见到人呢？”
一句话，让洛殿文和荣亲王同时变了脸色，小伙计当然不知道，跟在洛殿文身后的人便是荣亲王，他还以为，尊贵的王爷若是来此，定是很大的排场，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人家会来个微服暗访。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叫二掌柜的把这些年的账本都拿到后厢房来。”洛殿文极力镇定自己，说完便带着荣亲王先行来到了后厢房。
进了门，二人坐下后，洛殿文为荣亲王斟了杯茶，“王爷请用。”
荣亲王一脸寒意，明显不悦，摆弄了会儿手中的扳指，最后冷声道：“洛掌柜这前期事宜，安排的很到位啊，本王今日才做了查访的决定，你却早就吩咐了下人做准备，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洛殿文好歹是上过沙场的人，心理素质还算不错，他一脸诚意的回复道：“不瞒王爷，从得知盛和钱庄归到荣亲王府的名下后，洛某便和所有柜上打了招呼，让他们要用心做事，您是钱庄的新东家，早晚都会来这里走走，为了避免那些下人们冲撞了您，所以洛某才提前嘱咐了他们。”
“是这么回事么？”虽然解释的很合理，但荣亲王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
“洛某不敢欺瞒王爷。”洛殿文立即跪在荣亲王面前，表面上是在表忠心，实际是算好了时间，知道那小伙计要进来送账本了，这么明显的暗示，那小伙计自然会看出荣亲王的身份。
果不其然，小伙计一进门，瞬间明白了形势，账本还没放到桌子上就也跟着跪下了，“小的不知道是王爷驾到，刚刚失礼了，请王爷恕罪，请王爷恕罪，请王爷恕罪！”
看到小伙计惊恐的样子，荣亲王倒是信了洛殿文几分，开口道：“抬起头。”小伙计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荣亲王。
荣亲王又问：“你刚刚的样子，应该是很希望本王来此啊，可此时看来，怎么又吓成这样了？”
“回……回……回王爷，之前希望您来，是想一睹王爷尊容，小的听说王爷有三头六臂，所以才……”
“哈哈哈哈……”荣亲王大笑，接茬道：“所以你刚刚才那么问洛掌柜？”
“是是是……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过问王爷的事，求王爷恕罪！”这小伙计的表现，洛殿文倒是一惊，他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人。
嘴虽贫了点，但却不是此时表现的如此胆小，看来是他抖起了机灵，知道自己刚刚失言犯了错，此时正补过呢。
“本王恕你无罪，下去吧。”荣亲王这下倒是真信了，待那小伙计走后，他拿起账本，又开始看了起来。
无论是从账目、纸张、字迹，都找不出半点漏洞，看来这盛和钱庄，确实如洛殿文所说，只是一个空壳，虚有其表而已。
既然如此，荣亲王也不得不正视接下来的问题了：如何处理盛和钱庄与另外三家钱庄之间的债务。
“洛掌柜，那三家钱庄的东家可都派人去请到了？”荣亲王问。
“回王爷，随您从驿馆出来时，洛某就差了人去通知，此时应该已经都到地方了。”洛殿文回道。
“好，那我们就去会会他们。”说完，荣亲王上了马车。
二人在前往金玉楼前，荣亲王先回去换了身衣服，作为堂堂王爷，需要时，他自然是要摆足架子的，而这衣装，则是其中的一部分。
金玉楼的雅间里，三位钱庄的老爷都已到齐，荣亲王在洛殿文的带领下，也来到了这里。
三位老爷也算是有些眼识的，看衣着，知道来者便是荣亲王，于是纷纷跪地恭敬的行礼：“草民参见荣亲王！”因为过去都吃过荣亲王的大亏，所以此时，表面恭敬的他们，心里不知怎么骂他呢。
“都起来吧。”荣亲王挥挥手，自己随后也坐到了主位上。
众人纷纷落座，洛殿文先开口道：“今日请各位来此，是王爷的意思，为的是清一下之前顾四小姐和三位的旧账。”
三位老爷都没说话，不约而同的看向荣亲王，荣亲王一边把玩手中的扳指一边说：“钱庄现在是本王的，而欠你们钱的，是顾家四小姐，你们要账，应该找她，和本王的钱庄有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谁都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这是明显要耍赖啊。
三人沉默许久，都犹豫着，不敢先出这个头，洛殿文急的后心全是汗，无奈下，他看了一眼王老爷，示意他先开口。
王老爷领会了洛殿文的意思，但却还是有些犹豫，没想到，狡猾的孙老爷先开口了：“王爷此话差矣，借钱的人是顾家四小姐不假，可这借钱时抵押的，可是盛和钱庄，也就是说，这钱庄，在过到您的名下前，就已经是我们的了。”
“是啊，算起来，借据到期的日子，可是在您府上接手钱庄之前，所以这钱庄还算不上是您的。”王老爷紧接着附和道。
赵老爷也开了口，说：“我们也不是非想要这钱庄，您要是能把之前的本金和利息都给我们，这件事也算了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态度也算表明了。荣亲王微微挑眉，以为自己一句话，那三人便会知趣的知道该怎么做，可没想到，他们胆子变大了，现在居然敢跟他叫板。
“五百万两？”荣亲王冷哼一声，接着说，“银子没有，而这钱庄，依旧还是我荣亲王府的。”
三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愤怒，荣亲王如此嚣张跋扈，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所以在来时，心中也算是做好了准备的。
片刻后，孙老爷起身了，弯腰施礼道：“既然王爷这个态度，草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咱们还是要衙门老爷给评个理吧，草民告退！”
王老爷和赵老爷见势，两句话纷纷表了态，然后也起身离开了。
“王爷，现在怎么办？”洛殿文问。
如今的形势是荣亲王没料到的，他对自己太自信了，以为自己像当年那样，来个不认帐，他们就会认栽，没想到他们现在涨了行市，竟然还要去官府告他。
“明日一早，你去通知他们，就说我答应给他们五百万两，只是时间紧，需要筹集几天，让他们在府上等着收钱就是。”说完，荣亲王起身离开了。
如今他人还在京城，若是被皇上知道有人状告他，麻烦就不用说了，所以最先做的自然是安抚。
而他，当然不会真的要为他们筹钱，他要做的，是如何从他们手中拿回借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