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临原,位于封国西北部,距离夷陵国不算太远,正是瑞国乱匪叛贼起义的地点。乱匪叛贼一路向东,攻城略地,直奔瑞国皇城,因谢衡之带兵出征,又一路败退回莽临原。
如今,瑞国将军谢衡之在莽临原失踪,下落不明,同行出征的皇太孙程昱身受重伤,两军交战停滞不前,莽临原算是稍许平静了许久。
沈扶礼看着手下人报告过来的信息,眉头紧锁。他确实需要个地方东山再起,原本选择的是临近滦河的瑞国一处小镇休养生息,以待时机,可如今,赵长依想借着他残存的势力去莽临原。
莽临原对他来说有利有弊。那是个背靠夷陵又深入瑞国远离封国的地方,如果他选择去哪里,不仅是只身深入他国,还可能被将来突袭瑞国的夷陵国重创。但好处也不是没有,夷陵国和封国在边疆,现今还在交战,烽火连天,如果他能在莽临原扎了根基,无论将来是借着瑞国攻回封国,还是接着夷陵国攻回封国,都是可行的。
深思熟虑之后,沈扶礼派人把赵长依找了过来,说了自己的想法。
赵长依想了想,道:“如今这般情况,太子哥哥,可有想过借势?”
一提到“借势”,沈扶礼顿时来了兴趣。他也想过借势,只是,这势力借谁的,怎么借,都是学问。
赵长依又道:“你我现今都是没有势的,空有名号而已。你手下的那些人,也不过是能保证你能逃走或不死罢了,但真要让你攻回封国,铲除皇后和乱贼外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扶礼问:“那么,如果我带着人到了莽临原,于我又有什么利益呢?其实,你若真要想去,我可以派人护送你和谢小姐一起去的。”沈扶礼考虑的绝对周到,即使他自己在逃亡,分出点人保护赵长依,还是绰绰有余的。
对于沈扶礼的好意,赵长依心中是感激的,但还是摇头拒绝了:“我的夫君谢衡之,是瑞国谢家后人,这一次他以一己之力带兵出征,将瑞国乱匪叛贼逼回谋反之地莽临原,虽然现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但只要他还活着,必定会成为太子哥哥您最有利的势。”
一提到谢衡之,她说的骄傲,仿佛那人就是她自己,让沈扶礼不得不羡慕嫉妒谢衡之。
不过,他也知道赵长依的意思。借势借势,自然是三国的势力最得心应手,但也是最难借的。可是,瑞国银面驸马谢衡之,神勇将门之后,无论名声还是势力,均属于上乘。如果,他这个废太子,能借到他的势,自然是好处多多。不管将来他是通过封国攻回瑞国,还是通过夷陵国攻回瑞国,都是有利的。
他微微一笑,但问:“妹妹何以觉得,我偏偏会去借你的驸马谢衡之的势?”
谈判,谈判,谈的就是互相猜心思。他虽然心中早有决定,但就算是赵长依,他也要留几分心眼才可。毕竟,这件事不涉及****,涉及的是他沈扶礼的命。
赵长依见沈扶礼是那副神色,也并不多言,而是反问:“其实,太子哥哥已经分析过去莽临原的事了,心中早就有数了,何必要试探我呢?”
“赵长依,你的小聪明竟然跟我耍上了?”沈扶礼觉得好笑,但也并没有生气,只是故意逗赵长依。
赵长依见他这态度,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她知道,沈扶礼已经决定要跟她一起去莽临原了。
大船起航离岸,赵长依又坐上了船。谢红缨本就有些晕船,这才下船又上船,对她来说是件极不舒服的事情。
因为出了皇宫,赵长依一切从简,身边除了谢红缨,便是笛林留下的两个人,一个叫做阿福,一个叫做阿狸,挺机灵的两个小厮,只可惜,他二人只能护主保驾,却不能贴身伺候人。所以,照顾谢红缨的重任,便落到了赵长依的身上。
废太子沈扶礼倒是表示,可以派自己身边得力的人前来伺候,赵长依却摇头拒绝了。理由很简单,逃亡在外,多有不便,她不能随便动沈扶礼仅有的势力,何况,这种乱一步就全军覆灭的时候,她更信任自己人。
谢红缨吐的天昏地暗,抓住她的手,有气无力道:“多谢嫂嫂多番关照,连累嫂嫂了。”
其实,第一次跟笛林坐船渡滦河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吐得天昏地暗,笛林很是照顾她,又派了随行大夫熬了药,才勉强保住她的一条小命。
赵长依当时也是知道谢红缨晕了船,还私下里偷偷吐槽过,大意便是,谢家人马上威风船上孬种,堂堂大将军谢衡之晕船,没想到未来的女将军谢衡之也晕船。
这一次,她贴身照顾谢红缨,见她吐得脸色苍白,才真的算是体谅了她的不易。
她扶着虚弱的谢红缨,低声问她:“你这般跟随我,如果,有朝一日,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你会不会怨恨我?”
她曾经答应过,要让谢红缨当女将军,可是,如今这种形式看来,无论是封国沈扶礼那里,还是夷陵国笛林那里,都没有机会。谢红缨就算是离开瑞国皇室,她也没有机会成为大将军。
谢红缨刚刚吐过,神志还算清明,低声道:“我如今,已经不算是瑞国的人,如果封国的这位废太子不低看我的本事,我愿意为他效犬马之劳。”
赵长依没做声,心中却道:沈扶礼恐怕并不相信谢红缨,不是不相信她的实力,而是不相信谢家人,包括她赵长依。
一路行来,沈扶礼表现的不明显,但赵长依却看得清明。她和谢红缨还有两个小厮的一举一动,都在沈扶礼的监视中。
这也并不能怪他,毕竟他现在是在逃亡,时刻小心谨慎也是应该的,只是,赵长依却觉得,她再也看不见以前那位“太子沈扶礼”了。
那个温润如玉、意气风发的“太子沈扶礼”真的被当今封国皇帝和皇后李双荷,一起给杀了。
滦河宽八百里,短短几日之内,赵长依渡了两个来回,直到下船的时候,她忽觉土地的坚实竟是如此般的重要。
谢红缨不愧是马上英雄船上孬种,下了船,立即变得精神抖擞,速度之快,让赵长依都好一阵咂舌。
沈扶礼一行人中,早有人安排好行程。因为目标不宜过大,沈扶礼和赵长依还有谢红缨同乘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不算豪华宽敞,有些破旧,勉勉强强能坐下三个人。沈扶礼自然是知晓男女有别的,但这种时候,也不好计较这些,只能尽量把自己往角落里躲了躲。
于是,谢红缨坐在了离马车门最近的地方,也守着另一个角落,两人的这番动作,倒是让赵长依捡了便宜,大大咧咧的坐到了相对宽敞的中间。一行人装作运输商队,一路向着西北方向的莽临原而去。
一路上,流民很多,商队也不少,毕竟,打仗的地方缺资源,有大胆的开始倒卖粮草,大发战争横财。而流民便是打仗地点逃出来的,因为开战已久,流民逃窜稀稀疏疏的,虽然数量多,但也不显得拥挤。
马车之内的三个人沉默无语,倒是沈扶礼先开口询问:“谢姑娘是随着康景长公主一同北上寻兄?”
谢红缨是谢衡之的妹妹,跟着赵长依北上寻谢衡之,也是情有可原,却并不合理。
“我只是保镖,保护嫂嫂而已。”谢红缨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回答了沈扶礼的话。
这年头,女儿家都娇贵养着,养在深闺大宅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浑身上下细腻皮肤有丝毫瑕疵,所以女儿家练武的非常少。谢红缨虽然算不上沈扶礼见到的第一个练武的女孩子,但也绝对是特立独行的。
于是,他看她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欣赏。
本来旁观的赵长依却觉得不妙,挪了挪位置,挡住了沈扶礼的视线,笑着道:“太子哥哥,我这位妹妹是女中豪杰,不是笼中之物,自然是与别人不同的。”
说话这话间,她朝着谢红缨的方向看了看,却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一丝厌恶至极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