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裳提点提点了很多,可真到了片场,各种事情七瑾还是做得手忙脚乱。前几天除了专辑的事崔琝就关在房间里琢磨剧本,七瑾还当这工作挺轻松,结果等《凤皇》开机进了片场,一天下来腿都快跑断了。
拍摄地在婺州影视基地,庞大的仿古宫殿群落满足了大部分的拍摄场景,剧组将在这里呆上几个月。不同的导演风格也完全不同,第一天开机牧霈搞得跟婚庆大典似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八支鞭炮劈里啪啦响,全组演员一概戏服上身,为了求喜庆他是规定有红的就穿红的,虽说牧霈是个海归货,运气风水方面还挺信,之前摔坏了脖子当自个儿最近走霉运,开机仪式搞得特别红火隆重,再加上为了电影宣传求个关注度,敲锣打鼓连婺州当地的唢呐队大鼓队都请了来,铿铿锵锵好一阵热闹。
第一天开场就拍大场面,慕容冲受封中山王、大司马。《晋书》上记载““冲年十二,亦有龙阳之姿,坚又幸之”,以现代的眼光来看苻坚分明是个恋童癖,虽说是拍慕容冲,牧霈也没这么丧心病狂到真按史实来,再加上幼年慕容冲的小演员难选,他倒是想过,选不定还是崔琝演。
一开始就拍摄年少时期,他本来年岁就小,化妆师在他脸上扑扑打打加工了一阵,化妆完毕退几步再看看,看得满意了扭扭屁股还要赞一句“年轻真好啊!”化妆师姓王名伟雄,性别男,乍看名字特威武雄壮,实则长成了一个娘娘腔,从化妆助理到化妆师再到首席化妆师,在片场里滚爬了好几年,怎么着也算得上是片场重角,话说完听得七瑾接了一句“王老师也挺年轻的嘛!明明比小光大不了多少!”忍不住笑逐颜开,虽然知道七瑾是讨好,但软妹子呆呆萌萌的眼神,要多真诚有多真诚,恰说到王化妆师心里,顿时乐得眉开眼笑。
“矮油~我都三十多了,超不好意思啦~”王化妆师双手花朵式地包裹住脸颊,扭扭肩笑得特羞涩。
“真的有三十多了?完全看不出来嘛~”七瑾笑得特别甜,伸伸头特别好奇地问王化妆师用了什么牌子的化妆品这么厉害。
化妆师高兴了开心地聊两句手动动又给崔琝脸上刷了一层,这次是精雕细琢到牧霈都忍不住过来催催,这是雕什么花呢?怎么这么慢?
花到没有,只是王化妆师心情好,给崔琝来了个顶级待遇。剧组化妆师一共也才这么几人,这么庞大的场面,几百个群众演员,仅仅几个化妆师两三分钟流水线地过,时间可紧工作可多,王化妆师固然是剧组中的顶级,照顾的是出名的那一批,可真出名了大红了自个儿会有私人化妆师,才不和剧组挤,如崔琝这般到现在还没找到私人化妆师的,略显稀奇。相比于其他地方,剧组化妆师工资高归高,可累也是确实的,跟着剧组跑,一天从开拍到结束,化妆师时刻不离,随时补妆,不走运的时候一天都是站着的,如果遇上这般的大夏天,更累,有时候腿被蚊子咬成了柱子他也得忍着继续工作。年轻的时候跟自己说苦一点就苦一点,苦尽甘来总有一天能越爬越高,片场里几年爬滚,爬高了,王化妆师想着更高一层,更舒适一点的工作,他还不至于听七瑾讨好几句心情舒畅就重新拿起工具细细地画,原先自己就有了计划有了目的,借着梯子爬,就盼着有一日能得个贵人相助跳一跳那水龙门。
七瑾在说崔琝在听。片场工作嘴要甜,范希彭选了七瑾也有这原因,小光不行,他没这弦,唐晓裳也不行,技能点全在护理上,原来大光负责套近乎,近来他太忙,原先属于范希彭的经纪人工作都接了半边去,再来片场跟着小光那是大材小用,换上个七瑾,跟片场的大人物小人物套套近乎讨好讨好图个交情,有什么消息灵通一点小事情上互相帮助也不至于临了头被老鼠苍蝇之流的坑一头。
可七瑾固然嘴甜会说话,经验到底不足,不如大光那般滑溜溜地什么都不会沾,大光那是自个儿这儿从不漏出什么别人那儿却挖了一大堆隐私来,暗搓搓地藏着乐着,有时候车上分享分享图个乐子。七瑾被套话了,休息间余耳听着七瑾和人叽叽喳喳说着小光怎样小光怎样,自进了片场以来一直少言寡语只浸在戏中的崔琝忽地抬头,眼神一凛。
“小光?”喜欢的明星远着那是偶像,近了七瑾却没了当初那种幻想感,特别是进了片场以后,他常常会露出这般的眼神,墨色的黑蕴着某种未知,莫名地让人觉得怵。
“那是谁?”回了自己的休息椅崔琝问。
“周茜姐!周茜姐人特别好,她也是小光的粉丝,跟我聊了很多呢……”说到喜欢的明星,七瑾又兴奋起来,叽叽喳喳一阵说,越说越兴奋,左一句周茜姐右一句周茜姐,这边说周茜姐提点她片场怎样怎样,那边说周茜姐关系她当助理怎样怎样,七瑾是一心觉得那是个好人,可话说到一半在崔琝一句“所以你漏了多少事情出去?”下,渐说渐弱,渐说渐低微,七瑾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貌似漏了不少事,想想她说到的小光喜欢睡懒觉小光爱好甜食小光不喜欢做数学,弱弱地问了一句:“有关系吗?”
“谁知道,”崔琝凉凉地回了一句,周茜是谁他不认识,查个百科只知道是东鼎的人,手机一放开口:“你可以跟张月婷说,周茜将出演女奴滢渲。”张月婷是范希彭公司另一个艺人,和之前酒会上的余霏沈凝同是小胡经纪人名下,不过她比另俩聪明得多,当初一个电话听小光拒绝的意思,也不扒着他,转个头找了个老板进场,另一面谨慎地刷着小光的好感度。她算是小有名气,范希彭借着关系将她也塞进了《凤皇》剧组。她倒是有心想抓住这机会演女奴滢渲,可惜被抢了角色只能当当苻坚的后宫宫女到时候和慕容冲对对戏刷刷存在感。对于张月婷,崔琝倒不讨厌,好感也没有就是了,入了戏之后他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对,一时间的模糊,分不清是自己亦或不是自己。圈里老前辈中一直有句话,一个好的角色可遇不可求,当完整地看完最终稿剧本,崔琝隐隐地有这种感觉,他得到了一个最适合的角,《凤皇》于他就如《孤儿》于广天,固然经历不同,可那些经历之下的感情,仿佛就是自己,真实的完整的藏匿着的自己。
“啊?”七瑾眨着眼睛不明白何意,以她所知周茜姐根本就不演滢渲。女奴滢渲在剧本中是慕容冲儿子慕容遥的生母,史实记载的慕容冲事迹太少,历史上不曾记载的那些事怎样变得完整变得合理变得具有可看性全看编剧脑洞,编剧张老泉就在这里给加了一段爱情戏。配角依旧是配角,却是浓墨重彩的一个配角,张月婷想抢还抢不到。牧霈到现在还不曾公布滢渲的扮演者,以张月婷的性子,若是知道目标是谁她必然是不择手段地想要抢一抢,崔琝就知道,暗沉沉的眼神扫过另一角那个叫周茜的女演员,垂下眸冷笑。
“啊!周茜姐问了我工作室里的情况……这个有关系吗?”七瑾和崔琝不在一个频道上,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你说错话了,”崔琝椅背上一靠,开口:“明天的报纸会有麻烦。”他也是路过听得几句,有没有麻烦自己都不知道,听七瑾问,危言耸听一下想着警告警告。
“啊?”七瑾睁大了眼睛一脸焦急:“是什么?明天会怎样?”
“明天怎样?”唐晓裳正巧从房车里拿了东西回来,听得一句“麻烦”心里猛地一跳,开口。
“没什么,”崔琝又闭上嘴不说了。
“怎么了?”唐晓裳好奇。
拙劣又粗糙的手段,崔琝闭上了眼养神,这里不是大唐,也不是流言会发酵的宫廷,是现实,仿佛是确认般崔琝睁开了眼,或许没必要,不需要他去想,不需要他去谋划,他只需肆意地当自己。
听得小光说一句“你说错话了”唐晓裳简直怀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最常说错话最任性最会惹麻烦的不是你自己吗?他居然也有担心麻烦的一天?唐晓裳恨不得立马剖开他壳子问一声“你是谁?”
我是谁?崔琝的情况很不对,第一个大场面拍了五遍他还没过,一次重拍几百人大太阳底下重新列队重新排,几百个人跟着他一起,饶是大投资也挡不住这般的兴师动众法。
“小光你缓缓,缓缓,”眼见着现场气氛越来越糟,牧霈紧皱着眉摆摆手,他在片场的脾气倒是出奇得好,遇到这种事也没破口大骂,只是过来一遍遍地讲剧本:“这个时候应该是慕容冲最骄傲自得的时期,你的感觉不对,眼神太狠厉了,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时候他没有经受过挫折,自傲,尊贵,眼神里没有阴霾的,可以演吗?”
一本正经的牧霈,仿佛是确认般崔琝眨了眨眼,另一边是穿着戏服坐在片场吹着电扇等着下一场的方影帝。八月的天火炉似的热,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下来淌进领子中,他总是将自身的感情混入剧本中,混杂了前后混杂了现实与记忆,那个骄傲又尊贵的前燕皇子离他太远,又一次,崔琝被喊“卡”,几百个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夏阳似火,厚重的戏服早已浸得透湿贴在背上,一次次地不过,崔琝明显地越来越急躁,牧霈皱着眉摇了摇头,举着喇叭忽而宣布休息半个小时,眼见崔琝不认同地看过来,牧霈摇了摇头:“小光你去补妆,再给你半个小时,尽快入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