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下午的会议是要顺着上午的决议继续商讨责任三方各家赔付款项,但峰回路转局面突变,土建总包方责任全扛,剩下的事变成了甲方、设计方与土建总包方商议如何整改。
林一工业全无责任,林知书自然当场走人,无意奉陪。
明面上土建方承担全责,恐怕事后土建廖总还得主动找林一工业好好说道说道。
在这次的项目中林知书不曾以势压人,但也容不得别人信口雌黄推卸责任。
她公司的问题,她没推没让没赖,可既然土建方以次充好那就怪不得她不讲情面了。
“我们走!”
林知书起身大手一挥,率先往会议室门外走去。
土建廖总还想说点什么,但对上林知书那盛气凌人的态度,嘴唇抖了抖终究没敢出言,回头再说吧,今天先就这样了。
甲方赵总最为尴尬,先招呼一声,再从后面紧追而至,“林总,我送送你们。”
赵总毕竟是业主代表,林知书表情稍稍缓和,勉强一笑,“赵总客气了。”
但她态度还是算不得多好,远非普通供应商面对业主那种态度。
怪不得她恼羞成怒,今天她带着诚意亲自到场,不曾想背地里竟有这等蹊跷。
她感觉分明就是甲方与土建方联起手来蒙蔽她,耍她。
其实之前林一工业曾不只一次提出对土建方用料的质疑,但当时甲方拿出多份签字盖章的质检报告作为依据。
这些报告并非单方面的由土建方提供,而是七粮浆酒业集团的监督小组委托第三方机构监测。
甲方表示无条件信任他们内部管理人员的业务水平和素养,等若是甲方一直在为土建方背书。
是以,后来林一工业也对此不了了之,没有深究。
毕竟项目是甲方自己的,他们本就应该极其在乎工程质量。
万万没想到真相竟如此荒诞,此事与她林一工业根本毫无半分干系。
要不是机缘巧合的有沈崇出手,那她还真给人耍了都不知内情。
林知书不怕亏钱,她亏得起,但她不能容忍别人戏弄自己。
“林总息怒,我们内部人员的确出了篓子。今天过后我们肯定要开启内部整顿,同时彻查是否有贪腐现象。但我事先是真不知情,我们真没和土建方串通起来骗您的意思。”
林知书脚步稍微顿顿,点点头,“赵总你多虑了,我并未发怒。只是我时间紧迫,既然这里已经没我们的事,自然不必多留。”
说着,她却又不动声色的抬手挽住自家“男人”,说道:“毕竟我家老沈在项目管理方面可是绝顶高手,廖总那点花花肠子,没用!”
赵总点头哈腰,连连称是,“是的是的,沈先生目光如炬,心思洞察非常人能及,与林总天作之合啊。”
林知书对赵总这句吹捧心满意足,眼睛笑成了个月牙弯,挽着沈崇臂弯的手都更紧了一点。
沈崇乐呵呵的摸摸自己脑门,表面笑得和煦,内心狂野至极。
孩子妈这脸皮厚度可以的,难怪那么经打。
昨晚还嫌我碍事,今早还说我白费功夫,说我没入门,上午还在给我上课装大拿,现在我就成绝顶高手了,啧啧。
谢谢,我没秃!
今儿个能把事办成,他自己还是分外满意的。
事实证明,技术宅的思维方式在商业上同样管用。
凡事就怕较真,甭管什么麻烦,一旦给他上了心,抓破头皮绞尽脑汁都能想出办法。
他在找漏洞这事上天生嗅觉满点。
或许老何的建议起了关键作用,梁仔的听觉能力更是一锤定音,但最大的功劳还是他本人,若非他能完美运用自己身边的所有资源,主动开口问老何,老何也给不出建议。
是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让梁仔开启妖元能力根据回响来识别钢材。
是他本人镇住场面亲手砸开地板得出结论。
更是他亲自杀进土建方的管理系统,拿到让人绝望的证据清单。
至于后面的推算炫技,更是对他这些天全力以赴疯狂学习的嘉奖。
这里面少掉任何一块,事情都没现在这样顺利。
上车之后,“做贼心虚”的林知书径直躺到后排假寐,装出副很累的样子,心底已然涌起阵不详的预感。
身前传来电传动的嘶嘶声,是沈崇按下了隔断后排与前排驾驶座的隔音板。
前一瞬还在人前气势凛然的林总内心惴惴不安,完了,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好心,他肯定得狠狠取笑自己!
好气,怎么办。
以林一工业掌舵人的身份浸淫行业好几年,并且颇有建树的林总脑子里很懵圈。
她见过很多天才,但从来没见过路子野到沈崇这个地步的天才。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吧,早几天就在学,但这也还是太夸张了点,真想把他脑袋挖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褶子比别人多。
呃,不对,之前我就见识过他堪称恐怖的记忆力,能做到这点好像又不用太过奇怪?
算了,只以成败论英雄,他的确做到了,帮了大忙,靠的也是真本事,不服不行。
想起从昨晚到今天下午自己的所作所为,呃,在他准备帮我出头时我还拧了他大腿,林知书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林总依然假寐中,打定主意装死到把欣欣接上车为止。
你总不好当着欣欣的面嘲笑我吧?
脸上越来越烫,火辣辣的,林知书甚至怀疑自己怕是又发烧了。
孩子妈悄悄眯缝开眼往回斜着瞟去,正见着一张近在咫尺的大脸。
难怪说脸怎么这么烫,这家伙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脸凑过来,直勾勾的在盯着自己看!
她很是崩溃的睁开眼,推了把几乎半边身子压到自己身上的沈崇,“干嘛呢干嘛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睡呗,我没打扰你。”
“你凑这么近我睡得着才怪,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脸皮有多厚。”
林知书痛苦的捂住眼,真不愧是孩子爹呐,得理不饶人这点真没因为他追不追自己而改变。
无奈之下,她回头拽住沈崇的手,“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是我有眼无珠,见面不识泰山,没想到你真这么厉害,我看扁你了,对不起了,好不好?”
沈崇笑着往后让开点,摇摇手指,“不够诚意。”
其实他是在和孩子妈开玩笑,谁叫她张口就断定自己不行了?
林知书眼珠一转,她自己也明白刚才的道歉很是敷衍。
沈崇继续调侃,“我真挺好奇的,你每次质疑我都会被我打脸,到底是怎样的执念支撑着你锲而不舍的把脸送上来给我打。这问题之前困扰我很久,但刚才你和赵总聊天时那副胸有成竹,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我明白了好多。学到了学到了,论脸皮……”
他的话突然刹住,因为他的嘴被人堵住了。
天空中传来声低沉的闷雷,仿佛苍天也在咆哮,“你活该单身一辈子!”
但这个注定单身的男人,此时正被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按住肩膀,用嘴唇堵住他的嘴。
林知书从后背座椅上撑起身子来,饿虎扑食般压在沈崇身上,樱红嘴唇狠狠“咬”住他的嘴,让他再不能说出一个字来。
良久,雷声渐止歇,林知书红着脸坐回原位,脸庞红得如同初升的旭日,目光里却满是倔强与挑衅的气息。
“现在我的诚意够了吧!”
沈崇双手虚抬,脑袋呈三十度倾斜,嘴唇稍许有些变形,还有个牙印。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翻来覆去都是刚才或许温润或许坚硬的触感。
冲击来得太突然,他毫无心理准备。
二十八,快要二十九年了。
他这颗孤独的灵魂在两个世界如孤舟飘飘荡荡近三十年,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碰触。
这……就是吻的滋味?
有点香,又有点回甜。
仿佛挂在伊甸园果林上熟透了的红苹果,有体温,又有内心的暖意。
曾无数个夜晚在孤枕难眠中徘徊,在电脑前挣扎,在纸巾中空虚寂寞,孤独如潮水周而复始一年又一年拍打着他这颗矗立在天涯海角的孤石。
可突然之间,这冰冷的潮水却化作缕温润的风划过嘴角,留下浓到化不开暖意。
他没想到自己的初吻就这样被蛮横无理的夺走了。
孩子妈啊,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啊!
他一边抹着自己的嘴唇,一边尴尬说道:“够……够了。”
林知书脸上依然滚烫,但她知道这不是发烧,是夹杂着兴奋与紧张的心情所致。
这是她给自己的一次突然测试。
似乎我并不反感?
甚至还有点期待。
果然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闭嘴,效果好得出人意料。
但她觉得自己有点吃亏,决定小小的报复一次。
她说道:“那还要不要?”
等你说要,我就送你一句下辈子,哼哼!
在她无比诧异的目光下,沈崇却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手抓住车门把手,“别啊!别乱来啊!”
林知书瞪眼,几欲崩溃。
你什么意思!
看你这样子好像我再来一次你就会跳车?
没错,现在脸比林知书还红十倍的沈哥真这么打算。
“你……你……”
林知书怒指沈崇,羞愤难当。
沈崇下意识辩解:“你把感冒发烧传染给我怎么办!”
这可真是好强势的理由!
但你的关注点不很奇怪吗?
男人和女人接吻之后,会担心这种问题?
我以前看的书里写的不是这样啊!
你不也看书了吗?
所以,你都学了个什么鬼?
你学东西不很厉害的吗!
车里尴尬的气氛持续好久,直到快到水上乐园时才稍微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