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越来越明亮,烧得让江河觉着有些烫,他想用刀面贴一下自己的脸,或许能降降温。
墙角的壮汉努力地挣扎着坐了起来,一丝污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便不能再止住,像是开了闸的堰塘口,不尽地往外流着。他抬起还能抬起的左手,轻轻地抹了抹血,然后艰难地说道:“砍死他。”
这声音像是定心丸,扔进了那几个手里提着刀却不敢前进半分的流匪心中,他们终于不再发愣,提着刀向江河靠过来,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他们想着,心里底气十足,脚下生风般往江河冲来。
江河心里一惊,这一对一还好说,可要是乱刀砍来,可不能保证自己不被刮伤,可不容他过多思考,第一个冲来的流匪已经来到身前。
江河心里一横,提着刀迎了上去。
场间瞬间乱做一团,江河尽力地去听,去看,极尽发挥自己过人的视觉与听觉,并没有传奇小说里动作慢放,只是在江河的脑海里,他竭力地去计算着刀光的惯性轨迹,然后他便控制着身体的肌肉,做出一系列细微的闪避动作。
江河的身形很快,快到在旁观者的眼神里看不清切,只有他手里的寒光在不停地闪过。
手里的刀有些重了。江河觉着自己的手臂不太灵活,他一脚踢开冲来的第一个流匪,然后挥着刀迎向那后面还未来的及提刀的长胡子流匪。
“嗤。”
沉闷的声响,像是一把柴刀砍进一个熟透的果实里,发不出太过于尖锐的声响,那沉闷的响声过后,是鲜血喷溅而出的“滋滋”声。
江河一把拔出砍在那人肩膀处的铁刀,那里隐藏着一处动脉,江河觉着鲜血像是拧开盖的气水一样廉价而汹涌。那长胡子流匪捂着肩膀痛苦地倒下,滚烫的鲜血喷涌着,落在了江河握着刀的手掌上,江河感受着掌背上的热度,觉着有些恶心,但他没时间去联想和感叹,一把从侧边砍来的刀已经来至身前。
江河第一时间侧身躲闪,尽管已经提前计算好了轨迹,但还是慢了些,他的右肩被狠狠地刮上了一刀,一道寸长的伤口瞬间被刀口拉开,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流着。
真他妈疼!
江河扯了扯嘴角,第一次被砍的滋味可不好受,他心里一声大骂,反手一刀,拍向刚才砍向他的那流匪,此刻他只能用“拍”的方式,旋转手腕翻过刀刃会花费他更多的时间,他没有这多余的时间,因为他已经快被刀光包围。
“啪!”
像是船桨拍打河水,又像是石头落地。一声巨大的脆响,江河的刀面拍在了那人的脸上,巨大的力度瞬间拍碎了他的脸颊,青的紫的瞬间糊成一团,然后往地上倒去。
江河收刀,握在手中,火光在他的身后,眨眼之间已经有三人倒在他的脚下,可这远远不够,江河忽然觉着自己像是在拍电影,还是古惑仔一类的。
砍刀与鲜血,年轻人的热血和无知。
他扯了扯自己还没愈合的喉咙,大喝一声,却并不洪亮,听起来反而像是老兽将死时无力地嘶嚎。但江河还是觉着很满意,打架,讲的是气势。
他左脚一提,一把提起躺在地上的铁刀,他双手提刀,脚下一跨,冲上前去。。
。
。
云老大骑着马,高高地望着远处的都水城。
他曾经很想做一个理想主义的劫匪,劫富济贫救济苍生。可匪终究是匪,自己曾经的伟大抱负也会输给这漆黑一片的黑夜,自己手下的兄弟可不会在乎仁义道德,吃饱喝足才是天经地义。
云老大很同意这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实现理想,尽管这过程黑暗了些,结果光明就好。这些日子生活有些难过,那山里的兵最近比自己这些匪还要狠,所以只得带着弟兄往这里来,铤而走险还捞不到太多肉,但总要比饿死好。
他望着远处那个城的轮廓,想着这些个表面清清白白里子却早已烂透了的城市,不觉有些恶心,这种感觉比自己第一次杀人还要恶心,他摸了摸跨在马背上的刀,身后那村里不知何时燃起的火光让他觉着更是心烦。
远处城门似乎开了,云老大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小村庄和许久没有出来的兄弟,一股不安自心底油然而生。他转过马身,一掌拍向马屁股,然后往村里奔去。
。。。
江河浑身是血的站在院里,一半是自己的,一半是那些流匪的。
他的手臂被砍了三刀,大腿挨了两刀,背上的刀口更不用细数,江河估摸着大概至少有四五刀。他喘着粗气,手臂微微地颤抖着,脸上的鲜血和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流匪哀嚎的声音让他恶心地吐了出来。
他终于有时间呕吐,因为此刻这院中间站着的只剩下他一人,站在墙角呆若木鸡的船工们自然不算。除了还在喘气哀嚎的流匪,此刻一个有战斗能力的人便也不剩,江河提着刀,两把铁制的砍刀刀口有些微微发卷,上面的血顺着刀尖一滴滴地往下落。
江河吐得天翻地覆旁若无人,终于将所有的晚饭和胃里的酸水吐尽,江河抹了抹嘴,刺鼻而腥臭的鲜血刺激着他的鼻腔,直到所有的知觉似乎快要完全失去时,江河才终于稳住了自己翻涌的胃和微微发抖的手臂。他用力地甩了甩刀上的血迹,然后向屋内走去,江河知道,不能久留。
但待得他重新走回院里准备离开时,一匹马不知何时径直站在在了院门前。
一个人坐于马上,一把刀跨在马鞍间,云老大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河。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这幅场景,在这个荒僻的小村庄,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人物,他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手下兄弟和此刻倒在院墙边不知死活的三当家,心里有些惊骇。
他眼睛微眯,手里的缰绳紧紧捏着,思考着是战是退。
江河看着院外的云老大,心里的警觉瞬间提至最高,马上的那人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流匪,他能够感觉到他带给自己的强烈的威胁感,不知不觉间他的手掌已经出汗,刀柄沾着血有些滑腻。
“在下散云寨云常在,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云老大对着江河喊道,他侧坐着,左手依然牵着缰绳,而藏在身后的右手却悄悄地握住了刀柄。
江河闻声一愣,心想这怎么办?他可是想很大声回答的,可自己刚才那一嗓子完全断绝了现在自己发声的可能性,难道要自己抬起手比划给那人看?算了,江河把心一横,稳稳地握着手里的刀,且看马上这人如何对应。
云老大此刻心里乱作一团,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对手,一声不答只自顾自站着的。要知道,一言不合就开打的事情可不多,大抵总要问个明白,若是遇见隐居高人,自己陪个不是然后风紧扯呼。
两人就这样站着,心怀诡异地对望着。
云老大终于按捺不住,他看着院里横七竖八不知生死的手下,冷声说道:“这位大侠,我兄弟等人只是路过此地误打误撞扰了大侠的休息。”他顿了顿,语气愈加寒冷。
“但也不至于下此狠手吧?”
江河无言,不知该作何答,也无法回答。
他觉着反正回答不了这位散云寨的大寨主,索性提着刀便上,不试试怎么知道河水深浅。他脚下一蹬,便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冲向院门。
坐在马上的云老大一惊,心想这人怎么一言不发就提刀上前,他脚下一蹬,瞬间抽出鞍间的刀下马迎战。
一阵刀光闪过,映着天上黄亮亮的月亮,身后的火光轰轰烈烈地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