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福建路,姚医生早已经请在家里了,还好只是些皮外伤,做了简单的清理和上药,众人也就退下不打扰他休息了。
陆芷沅见时间也晚了,起身要走,被白青青反关在屋子里,隔着门喊:“我们家是很开通的,我们什么都听不见!”陆芷沅被她羞得恼了,两个人拽着门把,你来我往地使劲折腾。
白少卿躺在床上欸了一句,她愣了下,手上松了力,白青青“砰”一声把门拉上了,屋子里出奇地静。她脸红了大半,一直红到脖子根。白少卿指着墙边的凳子对她说:“你坐过来,我想同你说说话。”她把凳子搬过去,坐在他身边,两人对望了一眼,他笑道:“你怎么也跟着那丫头乱想了。”
陆芷沅叫他这样一点破,低声道:“那我回去了。”他赶紧抓住她的手,又把她拉下来:“你也同我闹了不是?”她抬头瞥了他一眼:“那倒不是。”他说:“那是什么。”她道:“就是太晚了回去不大好。”他唔了一声:“我明白,等会叫毅君送你回去。”
他俩拽着手,就那样静静地坐了一刻。他望着她鬓边的玻璃丝发卡,定定地出了会神,突然说道:“下个月我要去秣陵。”她抬起头,玻璃的光辉没入了黑暗里。他微笑道:“我想带你一起去。”她问:“是出差还是开会?”他说:“开会。”她皱了皱眉头:“可以带家眷吗?”
这本只是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叫他兴奋了起来。他笑道:“你想做我白家的家眷了?”她早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盯了他一眼:“不想。”他还是笑道:“可我想叫你做白家的家眷,这可怎么办?”她又羞又怒,怪道:“你这人怎么油嘴滑舌的。”他笑道:“可不是遇见了你,往常我总是很正经的。”她叫他逗笑了,说:“我看你就不正经。”他笑道:“不不,我这次是很正经的。我想带你去见一见母亲。”
他依旧是微笑,但方才眼里的逗趣已经是没有了。她这才意识到他说的都是真的,忙摇头道:“不不,太快了,我们相识三个月还不到,这样不好。”他握了握她的手:“芷沅,我念了你五年了。”她震了一下,表情有些僵硬。
他只当她是感动了,笑道:“五年前,要不是你的出现,可能我就没命了。”
她垂下头去,壁灯的光辉悠长,玻璃丝里又透出了莹白的颜色,影影绰绰,似在鬓角扎了一朵小白花,如丧考妣。
她很想问他是不是因为那时她救了他,所以他才记得自己;是不是因为她救了他,所以他才喜欢自己;是不是因为她救过他,而她又是先于沈小姐救了他,所以他才退了婚要跟自己在一起,如果两年后她没有出现,他是不是也就应该同沈小姐共偕连理了……她越想越乱,越想越害怕,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那个洞猛地一下挖了个大口子,所有的担心和忧虑像风一样漏了出来,刮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摇摇欲坠。
可弄清楚的时候,她已经陷下去了。他那样望着她,满怀期待地,就像两年前的目光,璀璨耀眼,却又一回刺中了她的隐患。
夜深了,风也冷了,窗边的亮绒枣红帘子被风挑起来,微微扬了扬下摆,又缓缓地贴回墙边,帘子末梢,横流苏靠在墙角,像一排牵手舞蹈的小线人,是一种欢乐的情绪。他也拉着她的手,她站起身来,他也直起身来,噙着笑望向她:“去吧?”,她挣了手,他紧紧握住。
她放弃了,点点头,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