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宸抬眸看向我,似是打量一番,冷冷淡淡道:“只断裴季昶一年期刑,你不觉得太轻了吗?”
我顿时有些慌,因为这桩案子我根本就没有仔细瞧过,审判结论我也没过多在意。
“是有些。”我倒也没至于被问的哑口无言,反而想了片刻,便对赫连宸分析道,“这刑部明显放水。裴季昶调戏良家少女在先,指使家奴打杀徐家仆役在后,又致徐潜重伤。怎么着也该判个十年八年的……”
我这颇有些班门弄斧的意味,可自我感觉良好,机智如我!
赫连宸没有点头,也未反驳,“刑部备案含糊其辞,是打算瞒天过海?”
虽是问句,但我想赫连宸心中已有答案。
“这么简单明了的案子,是个明白人都看得清楚。”我将奏折扒过来一点点,粗略看过几眼,不解道:“刑部干嘛这么明目张胆的,对裴季昶徇私,不值当啊。再说,徐广文就那么一个儿子,他能罢休吗?”
“是不值当,而且很蠢。”赫连宸毫不留情道:“你都看明白的事,何璞怎会不知。”
何璞是南越朝从一品尚书,主管刑部。
我正准备点头,却感觉有哪儿不对劲。
“你什么意思?”我第一感觉很是无辜,“把话说清楚。”
赫连宸将头转向我,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虽未说话,却一脸“不然呢”的表情,看的我着实不爽。
“得!”我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瘪嘴无奈道:“我傻,我傻,行了吧。”
赫连宸也不恼,只道:“刑部和工部,是端王的人。”
我顿时没转过弯来,眨巴着眼睛问:“你是说,这刑部这么帮衬着裴府,是因为他们都在给赫连宏做事?”
赫连宸轻点了下头,蹙眉深思道:“是时候惩治他们了。”
“怎么惩治?”我一听有好戏,忙凑了过去,“不过这一个教子无方,一个玩忽职守,最多最多,也罪不致死阿。贸然行动,会不会打草惊蛇?”
“你无须担心。”赫连宸合上奏折,镇定自若道:“依国律,裴居敬之子将被流放。届时你下旨,让其前往淮州。”
我挪了挪身子,倒了两杯茶水道:“你南越地大物博的,怎么偏偏选淮州?”
据我所知,淮州地处平原,位于璃河以南,接壤奉新、汉陽。虽距京都甚远,环境治安却还是不错的,实在不是个流放人的最佳地处。
“你可知,淮州知州,是谁?”赫连宸不答反问,让我有些迷糊,便看着他摇了摇头。
“夏廷甫,原二品工部侍郎。”
赫连宸这人爱端着,说话也喜欢说一半,留一半。幸亏我不至于像他说的那般愚钝,否则有时候还真听不明白。
“原,工部,侍郎。”我嘴里念叨着这几字,心中已明白了大半,“知州不过五品。这夏,夏啥来着,他是不是犯什么错了,难不成,和裴居敬有关?”
“夏廷甫与裴居敬早有恩怨,先帝在时,裴居敬上书弹劾夏廷甫收受贿赂以公谋私,经查证据确凿。盛启三十二年,夏廷甫被贬淮州。”
赫连宸如说书一般,难得一股脑儿把话讲明白,我配合地点点头,表示我懂了。
“这夏廷甫既然会以公谋私,那证明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你才觉得,他会借着这次机会,报复裴居敬?”
看着赫连宸点头,我便沾沾自喜起来,接着道:“那个刑部何璞,你是不是打算也拖下水?”
赫连宸眼中闪过一丝光,欲言又止,低着头轻抿了唇。
良久,他才对我道:“此事你无须管,朕自有安排。”
直至赫连宸走的时候,我才想起,萧太后的生辰礼单我忘了给他瞧,只得想着明晚,再问问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
翌日早朝,我便当众指出何璞渎职之罪,并将裴季昶一案交由大理寺少卿卫均。
端王赫连宏今日据说是请了病假,并未来早朝,我也松了口气。
“何大人现今能对裴家公子网开一面,那想必,以前此类事件也做过不少吧。”我说的倒是轻松,嘴角更是吊着一丝笑意,可怜那何璞,似乎被我吓的不轻。
“皇上明察!且听微臣一言。裴府家仆与市民皆看见,裴季昶对徐府小姐,并无轻薄之意。之后是因为误会方挑起的事端,而裴季昶本人并未指使护卫打杀其他人。他甚至欲阻拦,却因场面过于嘈杂,才致使裴家护卫失手打伤右督御史徐广文之子徐潜。”
何璞哆嗦着身子,嘴却没停过,口若悬河般向我解释着,“护卫皆已入狱,择日行刑。而裴季昶,只有看管不严之罪,臣认为,一年期刑,已是重罚。”
好一个油嘴滑舌!
若不是有所顾忌,我真想替何璞拍案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