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宫是宁云国上早朝的地方。正面的大殿平日早朝所用,后面的偏殿则是圣上处理政务所用,相当于鸢白前世听说的御书房。
鸢白到来之时,正是早朝的时间。
躲在暗处,安林为鸢白介绍满朝文武,说是介绍,也不过是说一个名字而已。
鸢白看过宁云国所有有关朝廷中人的情报,有了名字倒也能与情报对上号。
丞相魏清此时正站在大殿中央,手中持着一个玉制的玉碟,朗声道:“圣上,如今隆冬将至,臣听闻西北边的飘雪国已经开始下雪结冰。飘雪国身处大漠,于他们而言,这是天灾!到时候,臣担心飘雪国的鞑子们又要进犯我朝边疆啊!”
飘雪国,位于宁云国西北部,本是游牧民族,恼怒总被称为“鞑子”,便自封飘雪国。
飘雪国身处大漠,主要以游牧讨生活。若是雪灾,饿死牛羊,的确是灾祸一场。
到了那时,飘雪国进犯宁云国边疆,掠夺粮食,这魏清的担心倒也不无道理。
“圣上。”武将之中有一人出列道。“依臣看,丞相所言不无道理。若真是战事起,不得不早做打算啊。”
出列之人,是兵部侍郎郭有志。郭有志是丞相魏清举荐上来之人,站出来附和魏清之言,倒也合情合理。
“胡卿家,你看如何?”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夜硕寒看向胡光,发问道。
夜硕寒一身黑色蟒袍,因为久居上位,自然而然地携带着上位者的威仪。
左边的列队为首之人站了出来。此人手中没有玉碟,只是拱手道:“圣上,老臣认为魏丞相说得有理。飘雪国那些鞑子,总是在冬日进犯我朝。若是飘雪国来犯,老臣恳请圣上,让老臣带兵出征,只有将他们打到再也不敢来,我朝才能安宁!”
胡光穿戴着官帽官服,一丝不苟。耳鬓斑白,脊背挺得笔直,精神矍铄,红光满面。看得出来,他的身子骨尚还硬朗。
鸢白定定地看着他,心中毫无波澜。
胡光似有所感,抬头看了看大殿的房梁。他有一种被窥视的错觉,那道目光来自于房梁,可是,那里空空如也。
“胡卿家,你在看什么?”夜硕寒问得漫不经心。
“回禀圣上,不过是落下的一点尘土而已。”胡光弯着腰,低垂着头,诚诚恳恳地回答。
下朝之后,鸢白随着夜孤辰去了落霞宫。
夜孤辰遣散正殿内所有宫人,独独留下林桓。
“你今天让我去正阳宫,为什么?”浅紫色烟丝聚拢,房梁上多出来一个浅紫色衣衫的女孩儿,一头长发如同水藻般披散下来,无辜的眼神,遮不住脸上的淡漠。
“记得他们今日禀报了何事么?”夜孤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抬头看了鸢白一眼,语调柔和。
“西北可能有战事。”
“不是可能,是一定有。”夜孤辰放下茶杯,端坐在琴前。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美妙的琴音如同山间清泉,泄了满地。
房梁上,鸢白缓缓闭上双眼,静静倾听。
起初,琴音如同山泉叮咚,清亮而充满活力;不知何时,琴音婉转悱恻,如同情人间缠绵低语;琴音一转,仿佛要弹到人心中去,勾起最美好的记忆,却又弥漫着哀伤。
琴音渐低,缓缓收尾。鸢白睁开了双眼,眼中迷茫无辜之色不见,有深深的疲惫与沧桑。
感觉到脸上似乎有些异样,伸手一抹,自己什么时候流泪了?
“可是想到了爹娘?”夜孤辰有磁性的声音中,隐隐的带着关切,只是鸢白却不曾注意。
方才,自己哭了?方才她看见,有一人逆光而来,脸上是暖暖的笑意:“亲爱的,我回来了。”
可是,她的心中除了想哭,没有一丝一毫别的情绪。没有激动,没有依赖,没有委屈,只是脑海中一条紧绷的弦,就那样松了下来。
也是,十二年了,岁月冲淡了悲伤,带走了深情,徒留一抹执念。那个身影,霎那间烟消云散。
“夜孤辰。”鸢白垂下眼帘,嘴角轻轻扬起的弧度。“谢谢你了,这琴曲,很好听。”
这一次,鸢白的声音不在沙哑,也不是童稚的清脆,而是少女特有的温软。
夜孤辰挑眉:“不抑制生长了?”
“不了。”鸢白跳下房梁,轻轻落地,没有一丝声响,鸢白抬头看着夜孤辰。“多谢你为我解开心结。”
一个大大的笑容,绽放在鸢白的脸上。仿佛最美最柔和的阳光,全都凝聚在这一张小小的脸上,魅惑天成。
林桓静静站立在角落里,不言不语,慈祥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
无论是鸢白,还是夜孤辰,都是他疼爱的孩子。
夜孤辰凝视着鸢白,久久不语。
鸢白皱了皱眉头,那种永恒的感觉,又来了!忍无可忍,鸢白正想吼一声:“夜孤辰你别再对我用幻术了行不行?!”
夜孤辰却开口:“父君跟我说了,无论飘雪国想不想开战,今年冬日的战争都会起。”
“朝廷中有大将军胡光,根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父君打算,让我随大将军出征。”
“父君想让我入军中镀金。这一次,护国大将军胡光任元帅,本殿将是副帅。”
“今日让你去正阳宫,就是想让你知晓此事。”
“现在,我问你,鸢白,可愿意随我出征?”
夜孤辰说完这些,定定地看着鸢白,倒让鸢白忘却了原先自己想要说的话。
随军出征……
夜孤辰温和的模样,眼神中似乎藏着希冀,就那般定定地看着鸢白的双眼。
鬼使神差地,鸢白傻傻地回答了一声:“好。”
等到话出口,鸢白方才醒悟过来,她刚才答应了什么?!
出征?出征!出征!!!
“夜孤辰!!”大殿内,响起鸢白气急败坏的吼声。
夜孤辰笑得柔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本殿下可不曾强迫于你。”
可是鸢白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张脸极为可恶,如同一只偷腥的猫儿,得意洋洋,让她恨不得扑上去挠两爪子。
“殿下,鸢白还小,又是女子,让她上战场是不是……”林桓有些不忍,在一旁帮腔道。
鸢白使劲儿点头:“林家伯伯说得有理。”
“林伯,本殿不过比鸢白大三岁,本殿都上得了战场,鸢白为何不行?况且,她又不是弱质女流,一个人在深山之中建立起黑暗帝国,可不简单哪。”夜孤辰笑得柔和,只需看一眼就让人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
乍一听,仿佛他说得有理,只是……当初不就是他做主把鸢白扔进深山之中吗?
夜孤辰接着道:“父君是让本殿去镀金,又不是非要本殿上阵冲杀,鸢白扮作我的副将,跟在本殿身边便是,不碍事的。”
林桓转念一想,是了,鸢白一人能在深山之中存活下来,建立起那么庞大的一个组织,想来也不会弱了。
让夜孤辰单独前去,他自己亦是不放心的。原想着让影阁四大护法随夜孤辰前去,暗中保护就是。只是,若那般,夜孤辰手中的势力怕是暴露了。
可若是鸢白跟随着……便可以不动用影阁之力。鸢白手中的那个组织,想来也是不弱的。而鸢白本身,一手培养出来的组织,让手底下之人心服口服,也是不那么简单。
只是……鸢白真的还太小。心中始终有那么一丝心疼,心疼这个不得不长大,被迫成长的小小少女。
鸢白是真的不想上战场,战争,与暗杀、朝堂争斗、后宫争宠都不一样。
战争有对错,战场没有对错。太过浓墨重彩的厮杀,如同炼狱
“你是在害怕么?”夜孤辰声音柔和得仿佛滴出水来,又仿佛藏着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