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乌云盘旋在夜空,天幕阴暗得仿佛压向地面,从苍穹上飘落的雪片,在凛冽呼啸的风声中,卷过漫漫山岭。
荒野之上,前不见村后不见店,唯有莽莽雪松,皑皑白雪满布天地之间,崇山峻岭之中,但见一条鸟道,上依绝壁,下临深谷,若有若无,蜿蜒向南。一阵山风呼啸而过,掀起碑上白雪,露出三个斑驳的暗红色大字:梅山。
“大哥,你说这地儿真奇怪,咱龙山都春暖花开了,这地儿咋还飘着雪呢!你瞧那胯子宽的路,咱这咋上去呀!”说话的正是花生,此刻看着那一条蜿蜒而上的鸟道,不由拍着脑袋在那叫嚷着。
瞧着花生模样,我不由无奈一笑,这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是憨的那么可爱。自从鬼子湾回去,休整半年,我全身的伤也差不多了,而在这半年中,我翻遍老道的藏书,终于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
《仙影迷踪》,这是一本手写的个人传记的书,其中描绘了各种各样的神仙人物,道门宗师,而我在翻阅之中,看到一段记载,而这段记载便是我此次来梅山的原因。
书中说道,1958年,梅山之下,饿殍遍地,突然从梅山之上有仙人乘仙鸟而来,救活无数亡魂,之后再次从梅山消失,虽然寥寥数段,但是其中描写的却是近乎真实一般,而通过其中文字透露,我不得不猜疑,梅山之上或许真的存在活死人,医白骨的神仙人物,如果果真如此,那么巧儿便有救了,所以待到我伤势恢复,我便收拾一番,历经周折赶到此处,但是却没想到,即便龙山阳春三月,此地却是冰雪连天。
我深深看了一眼蜿蜒而去的小道,不由苦笑一番,如果是白天倒还罢了,晚上,这般艰险的小道,一个不留神,摔下去,恐怕有死无生,但是此处钱不这村后不着店的,抬头望望天色,但见西北边灰扑扑的云如重铅,便似要压到头上来一般,便对着花生说道:“瞧这天怕要下大雪,得找地方过了今夜才行。”
“一切听大哥的!”说道此处,花生摸了摸肚皮,然后杵着个眉头盯着我身后的包裹看。
“真是......”我也不好说他,不过山下备的食物不多,上山便花了三四天,而此刻包裹中的食物,恐怕却是不够花生两三顿的伙食,我不由无奈的苦笑。
“咱们先找个地方,然后吃点东西休息,明日上山吧!”
花生听到吃的,摸摸光头,咧嘴笑道:“好啊!”
我看了看花生,决定继续向南而行,然后暗暗起了一卦,却是个地水卦,卦言将帅领旨去出征,骑着烈马拉硬弓,百步穿杨去得准,箭中金钱喜气生。这个卦是下坎上坤,异卦相叠。“师”指军队。坎为水、为险;坤为地、为顺,喻寓兵于农。兵凶战危,用兵乃圣人不得已而为之,但它可以顺利无阻碍地解决矛盾,因为顺乎形势,师出有名,故能化凶为吉。
而此卦象所显示,向南方而行,行险而顺,虽然有可能遇到麻烦,但结果一定十分顺利,可放心前行。
见到卦象这般说,我们便继续向着南方前进。
原本飘飘扬扬的小雪,此刻随着北风渐劲,雪也越下越大。亏得这些年每日都按照老道的指点修炼内景图,后来又练了鹤翔庄,尽管吃力,但是却是能够抵御那股凛冽,不过我瞧花生却是好像无事人一般,心里却是惊奇,虽然这么久了,但是我对这憨和尚却是一点不了解,除了知道能吃,憨傻之外似乎一无所知,不过这些对我来说却是没事,不管怎么说,他是我兄弟,我的生死弟兄便足够了。
花生忽然说道:“大哥,咋走这久,还没见个房子呀,俺看这山上不会有房子了,要不咱下山,赶明儿再上来!”
“你咋脑瓜子开窍了!”我冷哼道。
“嘿嘿,都是跟着大哥嘛,跟着跟着俺就开窍了!”瞧着花生摸着脑袋的那憨样,我不由一阵无奈,这就是我的小弟呀,道祖爷爷对我也太好了吧,好过头了。
“你个憨怂货,现在下去,明天都下不去,再上来还不是这会,还不赶紧走!”我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兀自继续前行。
说话之间,天色更加暗了,转过山腰,忽见两株大松树之间盖着两间小小木屋,屋顶上已积了数寸厚白雪。
花生喜道:“大哥,你瞧,前面有间房子。”奔到临近,但见板门半掩,便要推门而入。
我一把拉住花生,不由嗔道:“你哪知道里面有人没,就这样急着往进钻!”
说完便走上前去,敲了敲柴门,无人应答,再朝着屋内朗声道:“有人吗?”
隔了一会,屋中并无应声。
我细细瞧了屋外雪地中并无足迹,暗自想到,难道屋中没人?
茅草房伫立在这子夜的山路边,也不知它有没有人住过,它到底是谁人修造、造来何用?很显然,在如此深山老林里,前不搭村后不挨寨,没人会单独将住所造在这里,只可能是守山人或猎户临时搭个简易的棚子在这里,以图方便。山风何夜色将它笼罩得异常幽静神秘,蓦然回头,只觉它的两扇木窗像是一个巨人的两只眼睛,紧紧注视着我们四人,要将俩吞噬掉……
不过既然卦象显示行险而顺,我自然心中坦然。
想到这儿我便推开板门,柴门却“吱亚”一声开了,吓我一跳,我以手电在房门里一扫,没见到任何异常,继续道:“我们进去吧,今晚先在这里打个尖,实在走不动了。”
我们走进屋,见屋中无人,桌凳上积满灰尘,显是久无人居,于是招呼花生进屋。他关上板门,生了一堆柴火。却见木屋板壁上挂着弓箭,屋角中放着一只捕兔机,墙上挂着一张弓,还有一把箭矢,看来这屋子是猎人暂居之处。另一间屋中有床有桌,床上堆着几张破烂已极的狼皮。
我将包裹的食物取出些许,围在火堆旁,与此同时,又收拾了一番床,然后回身一看,此时,花生却是吧唧着嘴,正在那儿两眼冒光着看着火堆旁的食物,不由无奈一笑。
“你饿了就先吃吧!”
“俺不饿,大哥还是你先吃吧!”花生揉了揉肚子,嘴中虽如此说,眼睛却不离火堆旁的馨香。
“你吃吧,我今儿中午吃的多,现在还不饿!”我做到火堆旁,把食物递给花生。
花生摸摸光头,憨笑道:“那俺吃了!”
我不由失笑道:“快吃吧!”
我目视花生吃相,笑道:“快吃吧,吃完上床休息,明早早起咱们还要上山呢!”
花生闻如未闻,嗯嗯有声,只顾手中食物。瞧着花生,我心中一阵黯然,师父的离去,巧儿的厄难,现在也只有花生陪我了,算来,他便是我最亲近的人了,也是我仅剩的唯一朋友和兄弟,此次上梅山虽然对那活死人,医白骨的神仙人物是否找到也难以预测,但是有如此兄弟相陪,也足矣。
这时外边雪愈下愈大,屋内火光熊熊,和暖如春。
吃完食物的花生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看一边的包裹,犹有犹豫的走向里屋,我看花生这样,不由心中一阵黯然,本来以为上梅山也不会怎么困难,却是没想到,一路坎坷,才到此处,而因为身上钱财的缘故,也没带多少食物,心中不由一阵愧疚。
“花生,你没吃饱这包裹里还有许多,你多吃点再去睡觉吧!”
“大哥,俺饱了,你吃吧!不信你瞧,都打饱嗝了!”说完果然打了个饱嗝,然后摸了摸脑袋,似乎生怕我看穿一般,嗫喏道,“那俺先去睡觉!”
说完便进屋去了。
“哎!”我看了一眼花生的背影,听着屋外的风雪声,不由轻叹一声,我知道,虽然花生看起来有点憨傻,但心底却是明亮不过,这段日子跟着我却是吃了不少苦。
我拨弄着火堆,却是如何也生不起半点睡意,唯有啪啪的柴火燃烧和屋外的风雪声伴着,不时从里屋传来花生淡淡的鼾声。
宁静之中的我,不由被这段日子的记忆纠缠着,宛如一场噩梦,难以清醒过来,而就在这时,我却是听到不远处一阵擦擦擦的踏雪之声传来。
我不由从思绪中缓转过来,愕然侧耳细听,这般深夜,却是不知道什么人还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难道是此间屋子的主人?但是此屋灰尘遮蔽,显然好久未曾有人来过,这个时候来,恐怕也不会?
而此时屋外山风陡起,摧枝折木,外边尽是一片风雪残卷,打开门的我不由被灌进来的一股冷风吹得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我仰眼望去,满山皆是暗暗风雪,却是不见丝毫身影,我心中不由一寒,刚才明明听到踏雪之声,为何却是没有些许身影。
我缓缓转身,将柴门用旁边的石块木棍撑死,然后回身坐在火堆旁边,便拨动着柴火,边心中思量,刚才难道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但是那声音却是太清晰了,何况自己练了这么久内景图,不管如何,也比寻常人耳聪目明许多,所以绝对不会是错觉,但是不是错觉,那又会是什么呢?
而就在这时屋外风雪更盛,劈里啪啦地声响四处可闻我刚打算转身去里屋睡觉却听柴门“砰”一声响了起来!
这绝非山风吹物之声!
紧接着柴门又“砰砰砰砰砰砰”地连续响了五六声甚是急促!
我一震,不由眉头皱起,刚才那踏雪声难道果然不是幻觉?难道果然有人?但是我刚刚开门却是没有看到任何身影呀?
“砰砰砰!”
而就在此时,那前门声似乎更急,力道比先前也更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