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成悦见蒋馨出去,微微一笑,说道:“依先生之意,老夫应该出去四处走走,寄情山水,不予寄居这三尺楼台?”
听到此处,我不由一阵尴尬,自己对于佛道之学可谓是并无多深了解,真不该一时失态,说这样的话。
蒋成悦见我这样,不由笑道:“赵先生不必如此拘谨,没想到赵先生年纪轻轻,虽然出身道门,却是知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可见,我佛空门,出世亦合道。”
我见他如此说,也摆脱不自在,摇摇头笑道:“出世合道,是虚道。河洛有云:佛义尚法,空门崇道。道亦是空,非虚空。”
“佛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可见,佛为空门,道亦空门,一切皆有为法,虚实无妄。”
我端起桌上茶碗,抿了一口笑道:“蒋老所说也是,然则虚实无妄,出入既分。出虚而入实,佛虚而道实。佛亦守道。”
“佛论虚空,道分阴阳,不惟出世入世。佛守道,而道次于佛。”我没想到这蒋老先生竟然不依不饶,不愧为雄踞古城世家家主,虽然对他佩服之至,但是我也丝毫不怯。
听到他如此说道,我自然想起典籍之中所说,不由应口而出,“天地万物,无不承道守法。遑论佛道先次,道高于佛,入高于出,是谓道玄。”
我说出此话,蒋成悦果然面有疑惑,不解的看着我。
我继续接道:“所谓道玄,却未曾听说佛玄,所谓道即是玄,玄即是道。”
蒋成悦追问道:“何为玄?”
“无即是玄。”
“哦?”蒋成悦颇为奇异,“这可是我第一次听说。无若是玄,那么,‘无’又自何而来,既已无,便无‘无’之来处。”
“蒋老此言谬矣。”我轻轻一笑,“庄子有言: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无即是道。周而复始,循天法地,八荒一统。道自无始,至玄归,玄道自此一家。”
此话一出,蒋成悦果然不再反驳,端起茶抿了一口,良久才想我作一揖说道:“赵先生果然不愧为道门高人,老夫我今天才知道玄门要义,看来佛道虽为空门,但出入亦有分,玄为入世,则必能作为!老夫枉参佛法几十载,不及先生参玄一念间!今日邀请先生来此寒舍,乃是听舍弟说,赵先生道法通玄,虽为要求之事,但是老夫也想见识一番,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少年英俊,少年英俊呀!”
我没想到蒋成悦竟是为了见识一番,心中不由一笑,不过我那日和蒋成天不过只是一面之缘,他为何如此推崇我,我却是心中迷惑,但是此刻也没必要去想着一切。
蒋成悦喝下一口茶,抬头望着我,他已年老,面容虽然红润、精神亦极为健旺,无奈,精气已衰。
道家有云,“神”、“气”、“元”乃是维系人生命的三大根本。神为外在,气为内纲,元为精髓。伤神则人有病痛;伤气则本源衰竭,不能维系长久,而伤元,人必死。虽然蒋成悦精神稳健,但举止却是稍有迟缓,眼神略微不畅,白芒,黑斑。正是精气已伤。
我心中不由升起一抹喟叹,所谓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不管风云纵横,还是黄沙白土,到头来终究难逃一个老字。
蒋成悦见我沉默,喟叹一声说道:“此次邀请赵先生来此,一则是想见见你这位高人,二则实乃是有一事相求。”
我盯着蒋成悦,顿了顿说道:“您老有话就直说。”
“恩,是这样。”蒋成悦面有难色,如果按照段明峰所说,应该是他家祖宅的事情,但是看他的表情,我觉得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最近几年,我蒋家很是不顺,生意越做越亏本,前段时间,刚和省会一家公司谈了一个生意,结果合同都签了,但是去要账的时候,却是发现,那老板跑的无影无踪,生生的亏了近千万。”
“还有,最近几年家中老有人生病,即便是我的亲外孙,也是溺水而亡,这么多年以来,我蒋家从来没有这般不顺过,虽然我信封佛法,但是佛法难度呀,再加上这宅子是原先我爷爷辈请了一位道人所建,所以我想应该这宅子没什么问题,后来舍弟请了六七个风水先生,但是都未曾解决问题,而我舍弟认识的人也比较多,按照他的说法,应该是我家祖坟出了问题,我想请先生看看,你觉得如何?”
我听他如此说道,不由摇了摇头:“不是你们祖坟风水的问题,如果我看的不错的话,应该是你家这处宅子的风水有问题。”
“什么?是我这宅子?”蒋成悦一个哆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眼圆睁,如听天方夜谭一般。
对于他的表情我不由心中一笑,因为自从进了宅子,我只是看了此地一番风水,并未像别的风水先生一般,手持罗盘,仔细的堪舆一番,但是即便是如此,但是作为一个职业道士,最起码的一点和谐感让我觉得,此处宅子,的确有问题。
蒋成悦也许知道自己失态,坐下身,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有点疑惑的看着我说道:“赵先生可是看出我这处宅子有什么问题?”
我摇了摇头,因为说实话,此刻我还不确定,但是进入宅子的感觉让我清楚,的确是他们居住这阳宅的问题。
我看到蒋成悦面色微变,我知道他因为我是故意调侃他而已的。
见他这幅表情,我不由笑道:“世人所谓的风水,往往便是指地势龙形虎砂,宅基藏风纳水,只求风水与个人运命的祸福吉凶关系,但是实际上,这只是风水学中的‘下境界’,真正的风水,讲求的是‘气’与‘形’的辨证关系与人的精神感应,而阳宅最主要的便是理气与形势。”
我见蒋成悦凝神细听,不由继续说道:“阳宅和阴宅一样,讲求的是内气萌生,外气成形,内外相乘,风水自成。风水的核心是‘炁’,精炁,世人一般称‘精气’、生气’,唯有‘气之所聚,在天成象,在地成形,逢人有应’,这才是风水的上境界——天人感应,这便超越了风水与人之运命祸福吉凶的单一境界层面。”
“赵先生请细说。”蒋成悦听得兴起,不由让我细细解说。
我便继续说道:“风水感应并非只是偶然降临人身,人生天地之间,宇宙理气场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人体的小气场,人体血液奔流,若江河咆哮,乘风聚水,风水自内而外,再与天地气场交相感应,这便是说,人在何时何地,都会被‘风水’沐浴笼罩,而人的精神状况、心情、言行举止,也都会感应风水中的‘炁’,这就是循环不息的的风水天人感应。换句话说,风水并非只征兆人的运命福祸吉凶,也印证着人处于天地气场中的各种精神状貌好坏和行言举止的得体与欠佳。”
“这便是所谓的人因宅而立,宅因人得存,人宅相扶,感通天地。”我长吁了一口气说道。
蒋成悦听我这般说,我不由哑然说道:“赵先生风水之说如此精妙,可谓是闻所未闻呀,只是我想知道,我们此处阳宅风水到底出在何处。”
我笑了笑说道:“因为我只是途径沿途,而略有所感,所谓阳宅讲求三要,而我来时大概看了一番,却是没发现什么问题。”
“阳宅三要?”
“恩,就是你们大门,厨房,还有主房,不过路径而已,也是惊鸿一瞥而已,要想洞彻你们阳宅风水到底问题出在哪儿,却是需要我仔细探查一番,才好下结论。”
“看来赵先生果然博闻强识,这个倒是不急,切吃完午饭,然后再做计较。”蒋成悦笑了笑说道。
之后我们要闲聊了一会,果然蒋馨来说饭菜已经准备妥当,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用餐,又问蒋成悦安排在哪儿吃。
蒋成悦说道:“食味苑!”
可以看得出来,蒋成悦在这家族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也是,如此大的一个家族,作为家主的蒋成悦如何也是充当着老大的角色。
不过沿途我又细细观察了四周风水,我发现原本这个庄园风水是不错的,注定这个家族必定显赫几代人,但是我隐隐从这风水之中感受到一股冤煞之气,我有点想不通,如此风水宝局里面,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风水有损,一则是天地理气场的变化,而引起风水龙脉的变化,而二则便是自身的缘故,而凭借我的感觉,此地也许属于后者。
但是我看蒋成悦的为人,似乎不至于做有什么损阴德的事情,此地也是一番祥和气氛,似乎没有这种可能。
一路上我心思重重,如何也是想不通。
就在此时,蒋成悦说道:“食味苑到了。赵先生先请。”
“您老还是先请吧!”我可是坚决不会做这种喧宾夺主的事情,蒋成悦见我如此固执,笑了笑,率先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