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想吃什么吗？”温小越问道。
“幺妹，你是不是傻，刚才医生不是说了吗？”纪扬川一戳她的脑袋，“今天哥只能输营养液，还不能吃东西。”
“哥，我说你也是，找个什么理由不好？偏偏要回家去住，你要是在家出什么事了，那嫂子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啊。”
“我也是担心他们，不想让你嫂子老是挂念着我，怕她多想。”
“行了，什么都别说了。”纪扬川说，“好歹我也是个医生，之前是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再出这个医院的大门了，你就安安心心的躺在这里，等着这伤好了，再慢慢回家吧。”
“扬川，这样不行的……你嫂嫂……”
不等纪冉川把话说完，他就打断了，“”
“你放心吧，嫂子那边我会搞定的，你现在只用安安静静的养伤就好了。我说你也亏得是命大啊，不然像你这么折腾，普通人早就没命了。所以你现在不要给我想其他东西了，乖乖呆在这里就行了。”
纪扬川态度强硬，看样子是坚决不会把纪冉川放跑了。
纪冉川只能叹一口气，也没再跟他争辩了。
“暖川，幺妹。”
“怎么了，哥？”
“我想和扬川专门谈一下话，你们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
“咦，为什么？”纪暖川心头奇怪，“我也是你弟弟啊，为什么我不能听？”
纪暖川不满的说道，结果在他不断喋喋不休的时候，温小越受不了了。她干脆走过来，上手拧着他的耳朵把他带走了。
纪暖川痛苦的哀嚎声渐渐消失了，纪扬川走到门口将门关了起来。
“说吧，什么事。”
他百般聊赖的拿起一个苹果，抛上去，又接住，抛上去，又接住。
最后他拿着在衣服上胡乱擦了两下，拿到嘴边咔擦一口。
“你说说你，好歹是一个堂口的老大了，怎么一点老大的样子都没有啊？”
“是吗？”纪扬川皱着眉头问，“那你说说老大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老大……”纪冉川不禁一时语塞，要真让他说出老大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他还真有点说不出来。
“应该是你这个样子吗？”纪扬川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那老大不就太无聊了嘛……整天死气沉沉的，像个老古板似的。”
纪冉川不禁发笑，这个世界上现在都还敢这样胆大妄为，在他面前说他坏话的人，怕是只有纪扬川一个了。
“那你说老大是什么样子？”纪冉川反问道，“难不成是像你这样？成天嘻嘻哈哈，游手好闲的模样？”
“哎，先说好，我可没有游手好闲啊，该管的事情我可一件都没落下啊，”纪扬川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再说了，我也从来都没说过我想当老大啊，你要是嫌我不够格，你就赶紧重新换个人，我还懒得当呢……”
“行行行，你说了算，你想怎么当就怎么当吧，我也不管你了。”
纪扬川和纪冉川就是这个样子，经常谈不到一块去。
因为纪冉川的性格更像他们的父亲那样，稳重，踏实，干什么喜欢一步一个脚印走。但是纪扬川的性格则更偏向母亲，成天古灵精怪的，肚子里面装了不少的小聪明，让人难以捉摸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纪扬川趴在床尾，看着他老哥服输的模样嘿嘿一笑。
“我可能……再也不能管你了。”
纪扬川啃苹果的嘴愣了一下，然后皱着眉问。
“你什么意思？”
“其实我今天单独把你留下，就是要和你说一下这件事……”
“什么事？”
纪扬川的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想要你来帮我继承青云掌门人的这个位置……”
脑袋里“嗡”的一声。
“凭什么？”
纪扬川没有丝毫迟疑的问道。
“因为我……可能快不行了吧……”
刚说完，他又咳了两声。他动了动嘴巴，嘴皮上隐隐泛着血光。
“老大，你在说什么呢？别一天咋咋呼呼的老是吓唬人啊，我才不信你这个邪。”
话虽这样说，但是纪扬川的心早就慌了，感觉即将快要失去方向一般。
“我得了肺癌。”
窒息感随着这几个字铺天盖地的朝纪扬川袭来，他胸口沉重的好像喘不过气一般。
他想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但是发现自己的嘴唇，此时竟然在颤抖。
“不是只是枪的碎片吗？和癌症有什么关系……”
“对……是子弹的碎片没错……但是在做手术的过程当中，医生发现了我身上的肿瘤……”
“肿瘤……”
纪扬川扶住床尾的栏杆，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跌坐下去了。
这怎么可能呢？纪冉川的身体一向都很健康啊，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会得癌症呢？
“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一定可以治好的……哥……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的……”
纪冉川摇摇头。
“没用的扬川，我是癌症，晚期，治不了的……”
这就注定了纪冉川会离开的命运吗？
母亲的离世，父亲的离世，怎么现在，连他最敬重的大哥……也要离他而去了呢？
“哥……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在父亲的葬礼上也没有留过一滴泪水的纪扬川，此时此刻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决堤而出。
遮盖着自己的隐蔽所接二连三的倒塌了，如果纪冉川真的再倒下了，那么自己究竟能不能扛起这样的重担呢？他也不知道。
或许他真的会崩溃的吧。
纪冉川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模样不禁也湿润了眼眶。
自己肩上担负的这一切，要是真的全部都压到了他这最疼爱的弟弟身上，不知他能不能应付的来呢？
也许人都要经历到某种时刻才会懂得，自己其实有多么的幸福。
比如纪扬川，尽管之前双亲离世，他痛苦过，徘徊过，也迷茫过，但是像现在这样，完完全全的空洞和接近崩溃的状态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出了病房，来到一楼，看着一楼等候着的纪暖川，温小越，以及一群兄弟们，他突然就怕了。
没有任何理由的，他突然有些畏惧，他不想靠近他们，觉得好像不敢面对他们似的，自己一个人悄悄从后门溜走了。
一出门，他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吧，大街上到处都张灯结彩的，红艳艳一片，热闹非凡。
天空中飘着一点小雪，被这年前的喜庆热闹染的都不再纯白，隐隐的透着一点红光。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纪扬川却绝对自己与这副景象格格不入呢？
总感觉好像再也明朗不起来了呢，那样沉重的石头，压的他从头到脚，都像是被灌了铅一样，让他无法再抬头，也无法再前进。
人生就这样停滞不前了吧。
“哎，扬川？你在这里干嘛？”
傅小慈今天特别忙，早上匆匆忙忙去买了过年的菜，下午还要到处逛逛，想要买点过年的用的贴纸，灯笼这些。
毕竟家里面就只有她和傅斯年两个人了，要是不好好装扮一下，那就更显的冷清了。
结果，刚买好了东西，一出门就看见在大家上闲逛的纪扬川。
傅小慈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看见他就冲他绽放了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
在最灰暗的时候，看见最心爱的人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就是一种没有任何理由的，觉得单单看见她就是一种莫大的安慰了。
纪扬川表情有些绷不住了，他在表情扭曲成一团之前，上前了两步，拥抱上了傅小慈。
傅小慈仰着头，愣愣的被他抱在怀里。
终于，纪扬川在抱住她的一瞬间，眉毛痛苦的拧在了一起。
傅小慈手中的东西掉在了地上，两个人就在这喧闹的大街上，那么不合时宜的抱在了一起。
傅小慈很想推开纪扬川，可是她发现，此时的他竟然在颤抖。
“扬川……”傅小慈轻声问道，生怕加大声音会把他吓到似的，“你没事吧？”
纪扬川没有说话，但是胳膊却更加的收紧了，颤抖的也越发的厉害。
雪越下越大了，傅小慈的鼻子被冻的通红，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只好静静的站在了原地。
过了许久纪扬川才慢慢恢复了平静，其实他并没有哭，只是单纯的控制不住的颤抖而已。
也许只是神经受到刺激后的反应吧。
“我……今晚可以去那里吗？”
纪扬川有气无力的问道，他感觉自己此时快要透支了，他已经不想要再去面对其他任何的东西，只想要赶紧的，在一个安静的地方，静静的睡一觉。
明明与亲近的人生离死别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还是会依旧的如此难过，如此痛苦呢？
“当然可以啊……那本来就是你的房子啊……”傅小慈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纪扬川这么没有神采的一面，好像是灵魂被抽干了一样，“你要是想来住，随时都可以啊……”
“好……”
纪扬川不想再多说话，傅小慈便赶紧打了辆车，带着他一起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