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说完这话便伫立在窗台边上一言不发地站着。本就是一个不食烟火,飘飘渺渺的人物,偏偏还要站成了这样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长裳微敛,两袖迎风,两鬓的发丝连同着腰间那根系着玉的素带都轻飘飘地扬在身后,似是再多些风力,便能将整个人给一点点吹散去了。
沈晴一向是个心肠软的,眼下再见他这副空目怀远,无限神伤的苍凉模样,自然是心中隐隐一痛,略别扭地扭回身去,清了清嗓子去吸引那人的注意。
“咳咳。四皇子今后有何打算?”问完了又觉太过熟稔,定了定神,再补一句,“既然你把皇子的位子给辞了,以后该怎么办。”
沈烨也不回头,只淡淡说句。“隐居山水。如何?”
什么叫如何,明明是我在问你。沈晴脸上一黑,却不敢把话说重了,只干干一笑,说道,“本将是问你的打算,殿下何必问我的意见?”
沈烨终于从窗边移步开来,转回身向着沈晴勾唇一笑,“我想要你...随我一起隐居。”
这一个大喘气差点没把沈晴吓了一跳,不过纵然加上后面那句,意思也是差不多的。沈晴这次也不跟他嬉皮笑脸了,收敛了神色,端起了严肃的做派来,正色解释,“四皇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对小时候的事情有那么深的,额,执念。但是我想你应该清楚一点,人总是会变的,我现在也已经是为人妇了。先前......”
“那算什么人妇。”沈烨却并不以为意,斜唇一笑,“政治婚姻,比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是不如的。”
“那不一样。”沈晴无奈地叹口气说道,“我爱他。那种爱比你对我的那种喜欢要深彻的多,堪比之东海于杯水,林火与灰烬,你不会理解的。”
“可海水是苦的,杯子里的方能解渴。”沈烨自信满满地敞开胸怀,“而且,你也离开了他了不是吗?”
“你.....懒得跟你解释!”沈晴也是心乱如麻,倒不是说为他而心烦,只是这一番对话重又勾起了这些日子被她可以忘掉的北野寒。明明是他几次三番的辜负自己,可......沈晴深深地吸一口气,胸中的依旧闷堵,只好提步出了这间满是画像的木屋。
到了外面,站在枝瘦叶疏,空空旷旷的山林间长舒几口气,才觉得的积郁胸前的阴云,渐渐消散。沈烨见她神色不对,也跟着一同出来,走近了抚着她的背问道,“怎么,不舒服?”
“没事。”沈晴不动声色地从他的手下脱开,依着树干挥挥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再回头却见沈烨依旧一脸担忧,禁不住轻笑了一声,问道,“你不是医师吗?难不成还瞧不出我的身体状况?”
沈烨也微笑着摇摇头说,“连名字都是假的,这身份你难道就信了?”
“不信。”沈晴胸中舒畅了,气色也渐渐和缓,重又洇上一层润红,巧笑嫣然,“可我也觉得,你这身份也不是胡乱取的。”
“哦?你倒说说。”
“这可没什么难。”沈晴狡黠一笑,洋洋道,“沈烨到林烨,不过是改了一个字。这样子比全名替换是要更容易暴露的,所以会做这种蠢事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傻子,而另一种便是你这样的了。”
沈烨含笑一摇头,叹道,“还好我不是傻子。那你且说,我这种又是哪种?”
“你”沈晴挑挑眉毛,轻启红唇笑道,“你的话,便是那种自命不凡的,心高气傲,视万物为刍狗。所以你也懒得再想个糊弄那些蠢人的名字,干脆只改个姓氏作罢。而且,若我所料不错,你取这“林”姓的时候,多半也只是因为当时正处林间。怎样,四皇子?我这翻论断可有未中之处?”
沈晴的这番话多有过于卖弄的嫌疑,可正是她这一番忘神投入的卖弄,让她露出了多日不曾见过的衷心的笑颜,不染一丝造作,不带半点违心,比之晴空皓月,幽谷涧泉还要清澈儿纯粹,闪耀的让他晃不开眼。令他禁不住地屏息凝神,不敢多说了只言片语,生怕惊扰到眼前人,只用了最柔情的目光,与最清润的嗓音低低回应。“嗯,都对。然后呢?”
“然后?”沈晴唇角的那一抹笑慢慢晕开,微微摇晃着肩膀,仰面阖上眼继续推测,“最容易暴露身份的身家姓名都做的如此草率。那按着你的性子,再为这个假名字冠上虚假身份的时候,你必然不会多用多少心思。所以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真的只是个医师,懒得再捏造个职业出来。至于另一个......”沈晴离了树干,负着手,踌躇满志地贴近了他仰面问道,“你是一位毒师!”
可说完了却不见沈烨做出相应的反应的,只怔怔地站着,不言不语,一反常态。沈晴不觉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眉毛,仔细思量着,喃喃道,“应该没错啊。你自己先前也说过,你是用了毒物,以毒攻毒才恢复健康的......这种方法,按理说,应该是一位毒师来医治你的才对啊。”
沈晴颇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正要再问,那人却倏忽俯下了身子,一张微凉的薄唇重重的印了过来。沈晴没料到他会突然做出此等行为来,一时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大脑却是当机了的,脑海里头空荡荡一片白茫,似是被雾山云海给一瞬淹没,双臂推在他的胸前,整个人失了神。待清醒过来后,立时一张嘴狠狠地咬下,正咬破了他下唇,一丝温热入口,舌尖润了腥。
那人吃痛,骤然抬起了头,却也不肯就此离开,有力的手臂环着沈晴的腰,再次欺唇而上。沈晴终究也是个女子,气力有限,加之前些日子精神也恍惚,这会儿正是虚弱的时候,哪里推得动的他。手臂一软,想要别开脸,却又被那人扣住后脑狠狠地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