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段景的那把黑剑也是削铁如泥的一把利器,吹毛断发,破板甲如切菜,可这回算是遇上了对手。一把剑横空挥到一半,只听得又一声响亮的哨鞭,那车夫的手里二指粗的马鞭便将剑身稳稳缠住。
那个医师连头也不回,倒是伸开修长舒展的五指遮住沈晴的眼睛,柔声说道,“姑娘当心。”再回头对那马夫低呵一句,“赶紧收去了你的鞭子。大清晨,不要惊吓到别人。”
那个车夫呼哧一声叹,明明是出手救了这位医师,可看他那表情,却分明是恨不得他死无全尸。沈晴看的惊奇,还是小侯爷清醒。赶紧上前把他俩分开,撇着嘴哼哼,“我说花大夫,您是悬壶济世,不是悬壶浇花的。能不能别这样见一个调戏一个?”
那位花大夫负手含笑,“小侯爷可是误解我林某人了。在下对这位沈将军可是一见钟情,何来调戏一说?”
“嗬。只要不是母猪,哪个你不一见钟情?”小侯爷不吃他这一套,赶紧把沈晴拉远了,免得遭他毒手。
沈晴由他拉着往城门那边去。路过段景身边的时候倒还不忘对段景打个眼色,似是质问,“说好的打得过呢?”段景脸皮薄,立时低下了头。可临低头前也疑惑,沈晴对他打眼色也就罢了,为什么那个小侯爷看他的眼神也透着鄙夷蔑视。
那边沈晴也不与他多计较,跟小侯爷两个人回了自己那边的马车。丢下那个被叫做花大夫的医师立在原地笑着摇摇头,叫上丫头奉茶折向了他们那边的马车。剩下的也各自归队,两行人编做了一列,沿着清晨冷清空落的徐徐前行。
一进了沈晴的车厢里,小侯爷又傻了眼。来来回回四下里翻,末了瞪大了眼问一句,“火炉呢?”
沈晴毫不客气地赐一个白眼儿,“马车上哪来的火炉!”
“嘿!马车上怎么就不能有火炉了?”小侯爷原地转了个圈,转完了,一拂袖就要调头,“不成,我得回我那车上去,不能跟着你遭这罪。”
这话说的,好像跟自己同车是多大委屈似的。沈晴不饶他,柳眉一竖,一声娇喝,“瞧把你能耐的!赶紧地坐下,我这会儿心情不好,可别惹我发脾气!”
小侯爷立时在沈晴身旁坐下,怀揣着手,瘪着嘴嘀咕,“这不是已经发了嘛。”
“说什么,别当我没听见!”沈晴哼哼一声,接着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段步凡说的呗!”小侯爷没心眼儿,见谁都说大实话,“上个月末,他说北野寒很快就不要你了,叫我过来安慰着。”说完了冲着沈晴一挤眼,“哎,他真不要你了?”
沈晴一时语塞。段景在马车旁边单骑着一匹马,两个人谈的话他一字不落地收进了耳中。在心里感叹,原来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他不通人情事故,这个小侯爷可比他还牛,哪壶不开提哪壶。伤起人来都是揭开疤撒盐的。
好在沈晴不是那种没主见的妇人,成天介就知道跟人诉苦博同情。听着小侯爷的话,干干一笑,岔开话题,“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别瞎打听。倒是外边那个油嘴滑舌的大夫,啧,怎么回事?也是段步凡派给你的?”
小侯爷一听又揣回手缩着脖子坐回去,哼哼一声,“可别提了。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法子。本来谁也不同意他跟着,可结果他还是跟来了。哎,看见我那马夫没?那可是姓段的给我找来的大内侍卫!”说完了一抹鼻子委屈,“可没两天也被那个姓林的给收拾乖了。现在啊,也就奉茶那丫头还能听听我的话了,剩下的人都归那无良大夫管着呢!”
“他姓林?”沈晴倒是善于抓住重点,抛开他那些旁的话不听,单问这个,“你不是叫他花大夫嘛?怎么又喊姓林的?”
“因为他花呗。”小侯爷冷冷哼一句,“我告儿你,你是没瞧见,这一路上只要碰着个女的,他都得把人请到马车上来嘘寒问暖,献殷勤。连卖红薯那老太太他也得不放过,请上了马车,还一个劲儿地夸红薯筋道!嘿,我就不明白了,这玩意儿又不是牛筋,它筋道个什么劲儿啊!”
沈晴听得一脸黑线,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挡去他连珠炮似的抱怨,挑着重点问他,“所以他姓林?那叫什么。”
小侯爷又低头嘀咕了几句出出气散散火,好一会儿才回答,“叫林烨。名字听着还蛮好,实际丫就是一豺狼虎豹,叫禽业都可惜!”
林烨?这个名字沈晴倒还真没听说过。可按说,依着段步凡那脾性,怎么着也不能把别的男人再安排在孟俊远这小子身边。事有蹊跷,不得不防。
沈晴打定了主意,先得探清楚这个林烨的来头。此人要么是真有本事,要么就是背景深厚。不然段步凡那样的怪物怎么也不可能买他的帐。
正想的出神,小侯爷又怪叫一声,“哦!对了,段步凡还叫我捎给你一句话。”
“什么话?”
小侯爷偏着脑袋想了好半天,最后一摸脑袋,来一句,“额,等会啊,我问问去。”说着从车窗探出脑袋去冲着后面喊一句,“哎!奉茶!奉茶!”
那头奉茶嗓门儿也不小,隔着好几行人听得清清楚楚,“干嘛!你死啦?”
“嘿,这死丫头。”小侯爷也不多计较,撩开了嗓门接着喊,“段步凡让我们带什么话来着?”
话音一落,那头奉茶便下了马车,一路小跑着钻进沈晴这边。过来的第一件事儿,先是对小侯爷翻一白眼,“要死啊?让你捎句话,你要闹到全天下人都知道?”
小侯爷一想,立时捂住了嘴,再往外头瞧瞧看一眼,还行,没人注意。
奉茶满脸黑线,也不多理他,往前挪了几步,伏在沈晴耳边,低声说,“祁州城内多才俊,刑门潘氏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