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门外,一众的火把长龙渐行渐近,曲追云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事态好像不太对。他们可是天狼军,齐国军队里最藐视法纪,不遵章规的一支,按说现在寻回了人班师回来,理应如往日训练回来一般哄乱散漫,吵闹笑骂声不断才对。可现在他们都已经靠的这样近了,脸沉闷拖沓的脚步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了,却始终听不见半点人语。
再仔细一看,连火把组成的长龙方阵步调一致,有条不紊,心里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偏过头望一眼沈晴,沈晴面色比他还要凝重,毕竟这是她带出来的军队,只看一眼他们的样子,便立刻能猜出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情。
曲追云抬起胳膊,用力握住沈晴的手。先一步站起来,道一句,“你在这儿等着,我先过去看看。”
沈晴木然地抬头,眼神空洞,很快却又被一股坚毅取代,拉住他的袖子爬起来,“我也去。”
曲追云眼眸一沉,不知该不该劝阻,只得硬着头皮,跟她一起去前面迎接着。
营门大开。
蒋硕骑马走在最前面,身后的士兵分成几列站着,进了军营,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营里的气氛顿时比天上的黑沉沉的夜色还要凝重,一时连风都停了下来,只余下火把上火焰燃烧的劈啪之声。
“人呢?”曲追云见沈晴一直呆站这没有说话,自己替她开口问道。
蒋硕不语。扯了扯缰绳,座下的马打了几个响鼻,踢踏着慢慢挪开了步子站到一旁。露出身后另一匹马,马背后拖曳着一个用枯草与树枝编就的一个无轮的简易马板车。沈晴从前面看不清楚,只看到杂乱的头发在木板的上缘上翘着,昭示着车上正躺着一个人。
“他是,是伤了?”沈晴抬起眼望着蒋硕,火光下泛着水光的眼神里竟透出一丝迷惘无助,“伤的很重?”
蒋硕张了张嘴,嘴唇不受控制地轻轻颤着,“满子......满子死了。”蒋硕使劲咬咬牙,抹了一把脸,压下一口气平复了心绪再讲,“胸口被人刺了一刀,眼睛都没闭上。”
“是今天下午那个人?”沈晴觉得自己的手脚开始泛凉,就如之前李小满吼她看清北野寒面目的时候一样,四肢与身体都僵硬着,胸腔闷堵,也不知是从四肢还是从心脏开始慢慢受了凉,不甘心地抬头再问一句,“是不是那个穿白衣的人?他,不是说他是北野寒派来的吗?”
蒋硕低下脑袋,望了一眼马车上面躺着的李小满,说道,“应该是那个人。我看过伤口,是他手里使的那把留下的。”说完了攥紧了拳头,额上起了一片青筋,狠狠地骂一句,“他大爷的!”
没有再多言。曲追云担心沈晴心里承受不住,差了几个人将沈晴送回营帐,自己跟蒋硕安排着把剩下的事情一一处理。
沈晴一个人坐在帐子里,听着外面人都默不作声,只是脚步匆匆,通明的火光自帐门的狭缝一闪而过。一夜竟比过是数十年一样漫长而无疆。
黑街那边,一间杂院厢房,速不台支去了所有的下人与守卫,只留下一个精瘦的青衣男子,正是那日北野寒在密会上见过的那个一脸煞气的守卫。
速不台走到屋里那盏一人高的高柱鹤形灯前,细细嗅了嗅灯芯燃油的醉人香气,压低了嗓音问一句,“事情办妥了?”
那位青衣男子面带迟疑躬腰回答说,“回二当家,小的以为,一切该是妥了。”
“哦?怎么回事?”速不台头也不回,似是并不在意。可这位青衣护卫心里可明白,这位是杀人不显声色的主儿,越是心平气和,心里往往越阴沉。于是连忙再一躬腰,说道,“本来还好。毕竟沈王妃回了军营,里面的人高兴的忘了形,都没防备。可,”青衣人声音一顿,叹口气再讲,“可花衣蝶那小子却临时起意,非要去杀一个副将。”
“哦。”速不台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然后转过身在靠墙那张黄梨木的太师椅上坐下,捏捏眉间,再问一句,“那人可死了?”
“回二当家的,死了。”
“嗯。”速不台也不睁眼,只是点头,“死了就好。”
“可是,那是一个副将。”青衣男子仍不太放心,“死的只是一个副将的话,我怕他们到时候大齐那边不会放在心上的。”
见速不台没有反应,那人斟酌了一番又开口,毕竟他能把一整支天狼军来当作是与北野寒和谈的牺牲品。小的实在不觉得大齐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副将发动战争。”
速不台牵唇一笑,“你也说他们能把一整支军队三千铁骑送给北野寒当泄愤的筒子,那你觉得,这支必死的队伍里提前死了一个主将他们就能在意了?”
青衣男子听得更疑惑了,皱着眉想了想,忍不住出口问他,“那,既然您知道大齐那边不会因此开战,您为什么还要费这心思?”
“大齐开不开战倒也无所谓。重要的是让北野寒出兵就好。只要他出兵,我们助阵,那自然就算是帮了他。这样如果以后他不帮我们了,那传出去损害的可是他的名声。”
“小的,小的......”青衣男子老老实实地躬下腰,“当家的别嫌小的愚笨,我还是不能明白。您说,他不是答应要在三天后出兵了吗,难不成他还要反悔不成?”
速不台这才真的绽开一丝笑来,“他们那些******的不比我们江湖人。我们在外讲一个“信”字,说到做到。可他们不是,这帮人鬼灵着呢,他们说的话全跟放屁一样,只求名求利,哪里在乎什么反不反悔。”说罢一沉眉,“尤其是那个北野寒,这种人比狼还阴险毒辣,与他打交道,自然得两手准备着。我们不能逼着他们主动出击,那就只好让大齐来主动攻打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