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被她折腾的没了法子,就没见过这么任性的主子。肚子上挨了一箭,腿也摔了,这浑身带着伤还非得往这灰暗阴险的地界儿里头跑,这不就是作的嘛。
秉烛一边推,一遍继续劝告:“小姐,咱都出来这么久了,赶紧回去呗?”
“不回!”沈晴想都不想,眼睛盯着路边的摊位,兴致勃勃。
秉烛不死心,又小声嘀咕了句:“可是再不回,人姑爷可就该担心了。”
这话才是真的戳到了火药桶,沈晴噌地坐直了,咬着牙,声音比在寒池里头浸了三天三宿还冰凉彻骨:“要他管!我今儿还真不回去了!”说罢自己又四下瞟了一眼,按说她一个病人消失了这么久,这回怎么着不也得赶紧派个人来找她啊。可他倒好,现在都没动静。
秉烛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再一想,怪不得之前早上那会儿总觉得她跟姑爷两个人之前气氛不太对,敢情这是真出事儿了。冒着被骂的风险,小声问一句:“哎,主子,你跟姑爷......”
“问那么多干嘛!没你不关心的。”沈晴半点不透露。
秉烛也不好再问,要说其实小姐也挺可怜的,看着大大咧咧,看着什么事而都不在心上的欢脱模样,可那心事儿全憋在心里头呢。想当初被自家那个小少爷跟那个徐妃合伙儿欺负的时候,也是这样,只管自己在心里头委屈,谁也不说,谁也不告诉,第二天照样没事儿一样该爬墙爬墙,该掏鸟窝掏鸟窝。可自己在暗地里可是看得真切,哪回不是在自己那空荡荡冷清的要命的趴在床上对着自己自己掏回来的鸟蛋停不住地哭,小肩膀抽泣地一耸一耸地,看着就让人心疼。
“主子,有什么事儿你只管告诉秉烛。秉烛永远站在您这边呢。”
“我能有什么事儿,精神着呢。”沈晴鼻头有些酸,却很快压抑过去。今天她就不回去了,回去也不搭理他,让北野寒跟那狐狸好好腻歪着吧。
正想着,忽然看到一个摊上摆着胡子的,立马就要叫秉烛把自己推过去。要买自己的画像,怎么能不易容就去呢,要让别人看出来是画像本人要去买,那样的话,那店主哪能按着卖旁人的价儿卖给她。再说了,要是让旁人知道她为了跟那只狐狸较个高下,居然偷偷跑去买自己的画像,那也还真丢不起这个人。
这次再买胡子眉毛的,沈晴可看准了。不管那丫说什么南国西域运来的,只认准一点,能遮住脸就成。不过那摊主倒也真能扯,连那胡子是用西域异兽黑狮子脖子底下那圈儿鬃毛,经九九八十一熬制而成他都给讲出来了。听得沈晴心里直翻白眼,敢情这年头带个假胡子都能沾点仙气儿好延年益寿了。
秉烛付了钱,一边把主子推远了一边嘀咕:“小姐你也别怨了。您这好歹还是听着舒坦的呢。我在隔壁摊儿一打听,您猜怎么着,他说那是从历代皇帝那拔来的龙须,听着就瘆得慌。死人胡子他也不放过。”
沈晴听着笑得险些没把胡子粘歪了,这黑市里的人吹起来都不带打草稿的,还真是想破了脑袋卖东西,这可比那些只知道吆喝“胡子啊,胡子,上好的胡子”的商人有趣的多了。
一人一副,连乌力吉都戴好了胡子,看着比平日更加威猛。秉烛盯着自家小姐的脸上下看了看:“小姐,您觉得有用吗?我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您这是贴的假胡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易容术的讲究可大了,哪是贴一个胡子就解决的。可咱又没必要那么做,只要遮住脸,不让人认出来就好。”
那头乌力吉插话了:“照您着这么说,咱仨买副面具不是更妥当?”
秉烛点点头,这大个子说的貌似也有些道理。
别说,沈晴还真没想到这招儿,情想着怎么能有些江湖气了。当下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失策,摆摆手道,“这个呢,我也想到了,不过吧,带着面具买东西太招摇,不好,不好。”
秉烛再次点点头,好像还是自家主子考虑的更周到。再走过几个街边儿小摊儿,一转眼,俩人就到了卖画儿的地界儿。
赶紧催促着快走了几步,上去问人老板:“老板,您这里画像都是怎么卖的?”
估计这个老板是生意比较好,见来了客人了也不那么热情,懒洋洋地从躺椅上坐起来,拍了拍手头的扇子,道她,“不知这位小姐...爷,不知这位爷想要买些什么?”常年混迹黑市,自然没少见过粘胡子戴面纱的人物,当下也没细想,权把他们当了那些见不得光的人。
沈晴抬起眼四顾了几番,然后压低了声音,做贼似的问:“您这里可有那个沈晴,沈将军的画像?”
“有,在那呢。”那个老板捏了捏自己的真胡子,抬起扇子指了指上头。
沈晴坐正了,跟着捋了捋胡子抬头一看,嘿,那挂画的架子上,自己的画像可是在正中间呢。当下心里头也欢喜了,赶紧叫他取下来要在手里看:“来,来,我看两眼。”
可等真把画卷拿到手,不止是她,连秉烛跟乌力吉也都傻了眼。本来听着黑市里头有自家小姐的画像,寻思着不给她画个征战沙场的威武模样,好歹也得是个一身盔甲的军娘形象吧。没成想,手头这张哪有什么将军的威严形象,一张清纯而略带英气的脸没变样子不假,可下头却身覆薄纱,提臀扭胯的,生生地把一个常胜将军给画出了一副狐媚样子。
沈晴咬着牙,握住画卷的手抖得险些压不住,“还有吗?”
那老板也是奇怪,这怎么明明一个女的,还盯着沈将军的画像这般激动,再一看沈晴还带着胡子掩人耳目,立刻满脸堆笑,一副恍然的模样。
“有,有。”说着又从身后的一个箱子里头翻出个十几二十幅画卷,摊开一看,画上依旧是沈晴不假,可身旁都还站着一个面目含羞的女人,看向沈晴那眼神可是媚眼如丝。而画上那沈晴也不含糊,一手挑着那女子的下巴,一手揽过美人入怀,一往情深地与之对视。
“这,这......”沈晴瞪大了眼睛,半晌愣是没说出话。
那老板一弯腰,一拱手,悄悄凑近了些小声讲:“您不用说,我都懂。这年头好这口的女子也不再少数,您不必遮掩着,这几幅您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