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车从容而去,欧阳无非回到凝熹馆,徐一恒看着他,目光里有相询之意。
欧阳无非不语。
孙铭道:“这沐沙姑娘好大的架子,连二公子也不放在眼里!”话语间颇有些不平之意。
欧阳无非笑道:“佳人难得,无非不愿唐突。”
孙鑫回坐,百里采薇悄悄笑道:“天香楼一个姑娘都能让你这样,你要见了莫家小姐还不知要怎样!”
谁知这倒提醒了孙鑫,他向欧阳无非问道:“据说,莫小姐本是也要来的,因何又不来了?”
欧阳无非垂目,微笑。
欧阳无尘道:“莫伯伯来了,他们父女相见,自然要多说些话的。”
孙鑫方不语,但欧阳无非的目光再没有看过他。
一巡酒毕,徐一恒再次看着欧阳无非。
欧阳无非只得低声道:“佳人再约。”
徐一恒皱眉,不语。
曹语珠道:“怎么?”
徐一恒举杯,饮尽方低声说:“那位沐沙姑娘轻功绝佳。”
“那又如何?”
“一个轻功绝佳的姑娘还用得着做青楼女子吗?”
曹语珠一思量,便明了,不由得微喜,方才是她误会了。
徐一恒见妻子的反应,发现女子的心思可真难猜!
祖儿独自起身,问了侍女恭房之所在,便出了凝熹馆。
此时虽已入夜,但名剑山庄依旧是灯火通明,百家戏苑的表演已入高潮,众人正在拍手叫好。
祖儿四处一走,才找到恭房之所在。
“真偏僻呀!”祖儿一边轻叹,一边循着来时的路回去,灯火再通明,也有阴暗之处,树影幢幢,石径幽暗。
祖儿估摸了一下时辰,秀眉便蹙起,时辰已到了,为什么师父却没有来,如果是计划取消了,为什么她没有接到通知?
祖儿正自思虑,却有人影一闪,落在她身前一丈之外,虽然很暗,但也足以让她看见对方那白皙的肤色,于是也放松警惕,以手叉腰,笑道:“怎么是你?有何贵干?”
萧裕道:“我想请姑娘收回一句话?”冷冷的话由他说出,祖儿丝毫不觉得有威慑力,只觉得好玩。
“什么话?”
“姑娘方才说在下可爱。”语气依旧很冷,话本身却很可爱,祖儿不由得笑了。
“你自己要脸红,我夸你可爱不好?有人请我夸,我未必搭理。”
萧裕却寸步不让,“可我并未请姑娘夸。”
听着对方从来至此一直表现出的冷漠,祖儿不由得疑惑:“你觉得是羞辱?”
萧裕冷冷道:“难道不是?”
祖儿敛去笑容,“有些好玩的意思,但真没有羞辱。”
萧裕见祖儿说得一本正经,诚意十足,便道:“那你以后不要再那么说了,我是男子,不能用那样的词冠在身上。”
“你看你对我这么凶,对着那些人却羞的要命,不太公平吧?”
消了敌意,少年闻言便又垂下头,虽看不见,但可想见他的脸肯定又红了,“我,那是因为我把你当敌人。”
祖儿见他如此,又笑了,“那你可以反一反啊!”
“什么意思?”萧裕抬头问道。
“想要脸红的时候就把他们都想成敌人,自然就不会脸红了。”祖儿嘻嘻笑道。
“有用吗?”萧裕疑惑。
“你可以试试。”
萧裕揖手为礼,想要告辞,祖儿叫住了他,“如果刚才我不收回那句话,你是准备与我打一架吗?”
萧裕一怔,反不知如何作答。
祖儿冷冷瞧着他,不自量力,“本姑娘对武学不感兴趣并不代表本姑娘武功就差,哼!”不再理他,径自而去,萧裕站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
却在此时,只听楼馆中响起打斗之声,祖儿一凛,与萧裕对视一眼,一起急急而去。
名剑山庄显然是因为朱翼等人之死而事先做了些准备的,纷乱开始,但下人们也没有十分慌乱,山庄中的弟子早已将凝熹馆围了起来,祖儿与萧裕挤了进去,只见一个灰衣人静静站在一边,与欧阳无非对峙,众人刀剑早已出鞘,孙鑫身上已经见血,他方才为了护住孙铭,被灰衣人伤了一剑,孙铭示意孙鑫退下,正待上前一步与灰衣人再战,却见欧阳无非与徐一恒相继站在了他身前,两人对视一眼,盯着灰衣人。
灰衣人道:“你们觉得我是只为杀孙铭而来?”
欧阳无非与徐一恒不再多说,长剑携风雷直袭灰衣人而去。灰衣人向后退了数十步,直退出楼馆,两人剑势落空,跟着那灰衣人掠出,灰衣人继续退,退入夜色深处。徐一恒仍穷追不舍,欧阳无非却在半途停下步子,皱起眉头,他听易风说起归云生的指剑,但是,这人从一开始就是用了兵刃的,而且此人身法虽高妙,但远不及易风所言能模糊实体。
心下一惊,急速掠回,只见楼馆内,灯火俱灭,惨壕声声,楼馆外的弟子拿着火把正冲进去,欧阳无非脚尖一点,夺过一个火把冲了进去,却闻楼馆另一边有一个人轻笑两声,顾不得地上的血与伤者,他飞速直接穿过,徐一恒也已掠回,与他一道出现。
只见楼馆外的荷塘之上,一个灰衣人踩着一蓬荷叶,手里抓着一个正在挣扎的人,对着二人笑道,“名剑山庄庄主孙铭的命,来换剑少,够不够?”
孙基与孙鑫已经从楼馆里捂着伤口出来,见状齐声叫道:“放了我父亲!”
灰衣人却理也不理,只盯着欧阳无非。
在他看来,此间有资格跟他说话谈条件的人,也只有欧阳无非。
欧阳无非狠狠盯着他,手里的火把都被捏碎,归云生,太嚣张了!
“不可能!”他冷冷道。
孙基盯着欧阳无非,“二公子!”
欧阳无非冷冷道:“就算你今天要杀的人是我,盟主也不可能放了剑少!有种,放开孙庄主,来杀我试试!”
灰衣人道:“此言不差,就算是你将死,欧阳廷也不会受威协,除了他自己谁又能威协到他。”话音未落,他手里抓着的孙铭开始渐渐失去意识。
孙基见状,红了双眼,一手就要去抓欧阳无非的手臂,徐一恒拉住他,孙基吼道:“我父亲在他手里,二公子——欧阳无非,你不是可称君子的侠客吗,怎可见死不救?”
欧阳无非猛然转过头,“你要帮他逼武林盟放剑少?”
孙基一愣,提了剑便准备朝灰衣人刺去,孙鑫拉住他,“哥,父亲在他手里!”
欧阳无非道:“或者你可以用我来试一试,看看我父亲有没有可能跟你交换!”
徐一恒一怔,道:“二公子!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欧阳无非没有答言,淡淡一笑,“归云生,你要试试吗?用我来换孙庄主!”
灰衣人归云生闻言而笑,“非常好,都是儿子,就看哪个父亲更沉的住气,如此有趣的尝试,何乐不为?就算欧阳廷冷血至斯,少了你,他也算失了臂膀,怎么看都是可行的。”
欧阳无非弃了长剑,踩着荷塘的曲桥,向归云生立足处走去。
“哥哥——”欧阳无尘惊叫一声,祖儿与百里采薇急忙拉住她。
“二公子!”百里采薇叫了一声,却不知说些什么。
孙基与孙鑫沉默看着,心依然揪着。
欧阳无非回头看了一眼众人,温文而笑,仿佛游山玩水般闲适。
他走到灰衣人几步之遥的地方,归云生轻挥衣袖,一道剑气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欧阳无非的一处穴道,鲜血染红白衣,他身形一晃,继续踉跄而行,那边的欧阳无尘已是满脸泪水。
徐一恒握紧云华剑,众人屏息握拳。
归云生再次挥手,一道剑气又朝欧阳无非而去,正在此时,一把刀破空而至,因为速度太快,力量太大,直到灰衣人脚下的荷叶齐茎而断,空气里才发出刀啸之声。
与此同时,徐一恒动了,孙基动了,萧峙也动了,欧阳无非目光一凝,袖中的剑迎着那道剑气而去!
归云生在荷叶齐茎而断时已换了不知几个方位,他知道暗中有鬼,那柄刀便是“鬼”之手!他丢了手里的孙铭,朝欧阳无非抓去,徐一恒长剑已至,与欧阳无非一起向归云生袭去。
归云生哈哈一笑,指剑出,与徐一恒欧阳无非的剑缠在一起,此时,身后有阴冷的刀意出没,归云生以进为退,身形忽然幻出三个,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身后持刀的那个人急速后掠,却仍被一道指意划伤手臂!
“绝刀,你还敢来!”归云生冷道。
随着一喝,持刀的绝刀已完全隐入夜色里。
那边归云生还欲再朝欧阳无非而去,却见一袭青袍的萧峙站在那里,似笑非笑。
归云生瞧着他,瞧了一会儿,眼见欧阳无非与徐一恒又是剑来,终于轻轻一闪,消失不见。
那边孙基与孙鑫从荷塘里扶起了父亲,却发现孙铭已经奄奄一息,祖儿急忙上前,却只见孙铭双手一撒,彻底死去!
孙鑫放声痛哭。
萧峙微微皱眉,在楼馆灯灭之前,有几人是准备追着欧阳无非与徐一恒去看看那个先前出现的灰衣人的,楼馆间的灯火却无声无息的灭了,大部分的人都急忙去掏火折,听声间楼馆外的山庄弟子也取来火把,开始要进来,混乱中,孙基喝道:“大家莫动!”几在同时,便有剑气袭来,不少人受了伤,然后有白光一闪,那束剑气便集中到了那白光照的地方,然后,只听孙鑫惨叫一声,“父亲!”,灰衣人是在混乱中抓住了孙铭!
他有些奇怪,是谁把白光照向了孙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