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对面的程景与容仪反应过来,宋之睦已经坐在了何宿身边,冷冷地打量着二人,特意与何宿挨得很近,一副护短的模样。
“小之,你怎么来了?”何宿最近已经习惯了宋之睦的神出鬼没,比起惊讶,更多的是惊喜。
“想见你了。”宋之睦的表情软化下来,轻咬了咬唇,声音里带了些撒娇的味道。
程景明显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连连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神色有些尴尬地问到:“何宿,你和,宋之睦学长是.....”
“当然是在交往啦,这都看不出来呀~~不过真是想象不到的一对啊,我也被吓到了呢。”容仪立刻接过话,表情也很惊讶。
“对了对了,既然宋学长都在,那这次的网选一定能顺利结束啦~学长也希望自己负责的活动顺顺利利的吧?~”容仪语气轻快,仿佛没有听到宋之睦刚刚斩钉截铁般说出的两个字。
“和我有什么关系。”宋之睦恢复原来的冷漠表情,完全不给容仪面子。
容仪听罢也不生气,只是自嘲般笑了笑,不再说话。
程景看着坐在一起的何宿与宋之睦,不知为何生出一股烦躁感,总觉得一些东西脱离开了自己。
这种说不明的烦躁感也让他的语气也不由变得生硬起来:“总之,我希望你能认清现状,网上真的闹大了是谁都收不住的,对谁也都没有好处。可以的话希望你也能劝劝你的舍友,再这样下去就不知道会怎么发展了。而且,你不是不在意比赛的吗?票数多少对你来说无所谓吧?比容仪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我们知道你画得好不就行了吗?”
说到最后程景的语速不断加快,宋之睦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正当宋之睦想站起来拉着何宿就走的时候,何宿却突然轻笑一声,开口问道:“我的票数真的比容仪的少吗?”
程景愣住,一边的容仪也渐渐收起了笑脸,“你什么意思。”
“我和容仪同区,票数又紧跟她之后。我举报申请查票,不会被拒绝吧?”何宿的声音低下来,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表情。
容仪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她本来吃准了何宿怕事的性格,又知道何宿基本不会拒绝程景的要求。才会跨过石心妍直接来找何宿,没想到何宿却做出了她意料之外的反应
“我的确不在意比赛,也不在意票数。”何宿轻声开口,眼睛直直的看着程景。
“但我在意投我票的那些人。喜欢我的画的那些人,我都在意。”何宿追着程景刻意躲避的眼神,字句清晰。
“我从没煽动过他们,但他们主动为我发声,我很感动。”
“所以,我不希望,他们的努力,输在了我身上。他们自己,输给了一群不存在的人。”
“程景,你说过最喜欢我的画,是真的吗。”
程景紧抿着嘴唇,不再说话,头半垂着,看不清表情。
“这样对你能有什么好处?除了把事情越搞越乱以外?”容仪的表情严肃,质问何宿。
坐在何宿身边的宋之睦一个眼刀飘过去,突然开口:“能拿到第一,能有更多粉丝,能把你踢下去。好处还不多吗?”
容仪被呛到,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再见。”宋之睦说着便拉起何宿的手,径直朝门外走去,完全忽视坐在对面的二人。
一路和宋之睦手牵着手,两人的气息彼此交缠着,何宿很快忘记了刚刚的不快,心情变得好起来。
“我刚是不是很怪?”何宿抬头看着宋之睦,有点不好意思的问到。
宋之睦把牵手的姿势变成了十指相扣,嘴角微微上扬,认真地回答:“不怪,宿宿一直都是那样。只是今天更直白了。”
紧紧相扣的双手让何宿心脏不由加快跳动,突然红了脸,只能低低地回一声:“哦”便不再说话。
自从交往以后,何宿就越来越难以应付宋之睦时不时的亲昵了。
两人在一起晃荡了很久,聊了许许多多事情。明明平日里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在一起却能有说不完的话,简直和小时候相处的样子如出一辙。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非常快,不到一会儿何宿就不得不去上自己的晚课了。宋之睦把何宿送到教室门口,便可怜巴巴的离开了,看着他那小狗般的神色,何宿又是想笑又是心疼。
要快点把自己的事做完,想要有更多时间能呆在他身边。
晚课上何宿上的心不在焉,脑子里除了画画就满是宋之睦,何宿自己也知道,刚刚分开的时间,往往难熬的不得了。
晚课结束后,何宿一边考虑着柴柴发来的色彩方面的问题,一边慢慢地往宿舍走着。晚课结束后路上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周围很安静,只有不远处的操场里三三两两还有在跑着步的学生。
突然,从拐角处,一个人出现在何宿面前,吓得她连退几步。等到冷静下来,仔细一看,那人竟是容仪。
何宿有些尴尬,毕竟之前的气氛不怎么愉快。
容仪却没什么别扭,只是平静地看着何宿。夜里的光线略暗,容仪脸部的漂亮的轮廓也有些看不清楚。
“我可以在网上发出石心妍并未违反规则的声明,学生会也可以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是你保证不再提出查票的事。我们各退一步,都好过。”
容仪的语气比之前的冷了许多,脸上也不再带着微笑,看起来却比平时真实不少。
何宿没有说话,看着容仪越发烦躁的表情,终于开口:“好啊。我同意。”
在石心妍翻着手机,看着满屏黑粉发的攻击话语,嘴上说着无所谓时流露出的复杂表情,何宿记得很清楚。
“......还有,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何宿问。
容仪微微松了一口气,听到后半句时则又皱起了眉头:“随便你。”
何宿清了清嗓子,试探地看向容仪:“你很讨厌我?”
容仪听罢嘴角一撇,有些嘲讽的回到:“这还看不出来吗?”
何宿无奈地笑了笑,又问到:“因为程景吗?”
因为以前从未和容仪有过任何交集,所以除了二人唯一的联系程景以外,何宿想不出别的理由。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脑残少女,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男的讨厌你?”容仪一脸的不可思议,对何宿的询问嗤之以鼻。
何宿更摸不着头脑了:“那是为什么啊...我不记得我有对你做过什么啊......”
还没等何宿说完,容仪就突然狠狠地瞪向她,眼睛里似乎冒着火,咬牙切齿地说道:“因为我最讨厌天才了!尤其像你这样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考虑的天才,我最最最最讨厌了!”
何宿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尴尬的笑了笑,有:“谢,谢谢啊”
“我没夸你!”容仪气的肩膀都抖了起来。
何宿看容仪是真的生气了的样子,只能默默地收回想说的话,开始思考天才这个词语是不是带有骂人的意味。
“哼。估计你也记不清了。毕竟天才嘛,老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看都不会看别人一眼。”容仪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极度的不满。
这时何宿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她知道自己从小以来就很排斥外人,高中时更是三年间连同班同学也没记住一个,想起曾在自己后桌坐了一年的宋之睦,何宿立即心虚了起来。
自己该不会是,和人家有过什么矛盾,却转眼就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嗯......那个,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啊?....”何宿小声开口问到。
容仪听罢挺惊讶,又冷哼一声:“亏你还记得。”
——完蛋了真的是以前就有交集的人!
何宿在心中哀嚎着,却不得不摆出笑脸,很诚实地回答:“嗯......我、我不记得。”
容仪一下子被气得鼻子都歪了,手指着何宿,“你你你”地叫了半天也说不出后话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高中因为一些原因,同班同学一个都没记住。要是之前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真的对不起。”何宿连声道着歉,表情极为诚恳。
“......我和你又不是高中同学。你高中出的问题,关我什么事。”容仪被何宿也弄得没了脾气,冷静下来,抱着臂,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半晌,容仪突然平静地开口:“我小时候也学画画。我学的东西很多,画画是我最喜欢的。”
“......我跟的老师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我参加的比赛比你多得多!我拿到的奖也绝对比你多得多!除了画画我会的东西更比你多得多!”容仪说着说着,语调便渐渐提高,声音也急促了不少。
“......可是,和你分到一组后,我就没赢过。”
“......因为他们都说你是天才。”
容仪自嘲地笑了一声。
“呵。我花的时间比你多,我用的心比你多。我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画画。我累得要死还是一直坚持。就因为画画是我学的东西里唯一一个我真正喜欢的,我想做到最好,我不想要什么五项全能!”
“可凭什么我下的那么多功夫,就被你一个简单的天赋异禀全部抹杀?你明明普通得要死,介绍作品时说的话平淡得要死,颁奖时发表的感言蠢得要死。那凭什么有天赋的是你?凭什么我就要被你压过一头?凭什么我就要被你这种人瞧不起?!!”容仪越说越激动,最后几句话几乎是轻吼出来的。
何宿莫名的有些头大,踌躇着开口:“我.....我没有瞧不起......”
“什么没有瞧不起?!我和你一起参加了那么多次比赛,你看都没看过我一眼,甚至还不记得我们见过面,这不是瞧不起是什么?!”容仪立即打断何宿的话,狠狠的反驳回去。
“最讨厌的,是那次国赛。你进了复选,然后我落选了。”容仪继续说着,对那些事情记忆尤深。
何宿呆了一下,知道容仪说的是,那个夏天,那场至今难以忘记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