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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平定河曲(3)

原来,唐玄宗自到成都后,已无意于朝政,一切只靠李亨去维持,他只留意于山水、游乐,但对杨贵妃依然旧情难忘。每到夜晚,特别是雨打芭蕉夜,他面对孤灯,彻夜不眠,孤寂之情和内心的苦闷无法排遣,不由留恋旧日长安的宫中生活,长生殿之盟、演风流阵等往事一幕幕袭上心头。想到这些往事,又由不得悔恨交加,自然想到张九龄曾直言切谏,预言安禄山日后必反。那时,自己如何能听得进他的谏言?如今,安禄山果反,却因此不但断送了杨贵妃的性命,也断送了自己的锦绣江山。自己当时不但听不进张九龄的谏言,且一怒之下将他由宰相贬为荆州刺史。张九龄因此而郁闷不乐,不久这位才高八斗的盛唐宰相就作古了。这一切确实是自己的不明所造成的,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越想越不安,就命左右准备了祭品,到江边既哭祭张九龄,又祭奠杨贵妃。自己心中的重负似稍减轻了一点。

不久,唐肃宗的制书送到了成都,说永王李磷在江南招兵买马,准备争夺王位。唐玄宗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可他还深信,自己的话儿子们肯定是听的,于是颁布诰命,派使召李磷回成都归阁,却不知李磷对他的诰命根本不理,唐玄宗这才慌了。

又不久,唐肃宗的制书又送往成都,将吐蕃占据河陇地区,安禄山策反阿史那从礼,准备南攻灵武等事项一一报入成都。唐玄宗更加认识到形势的严峻性,深知唐肃宗在灵武行在指挥天下平叛确实不易,就下决心尽快传位给唐肃宗,将天下大事全交由他掌管,自己只安心做不问朝政的太上皇。此事一经决定,他就命韦见素、房琯等从成都出发,捧着玉玺宝册到灵武,正式传位给唐肃宗。

韦见素等一行日夜兼程,终于农历九月二十五日到达了灵武。他们马上入朝去拜见唐肃宗,宣读了上皇传位的诰命,并献上玉玺宝册。可李亨拒不接受,把它们安置在偏殿,每天早晚都去行礼膜拜,一切礼节都像对待唐玄宗当面早晚行定省慰问礼一样。对于此事,李泌等文武大臣十分着急。李泌就和李俶一道商议如何去劝说唐肃宗。李俶却说:“前不久李辅国在宫中到处扬言,说王弟李倓和本王争元帅职,最终要谋太子位。如今本王要去劝说父皇正式接受玉玺宝册,李辅国和张淑妃会不会又在父王面前说本王急于想为太子?”李泌笑说道:“山人知道广平王会在这件事上一心避嫌,我和你商议这件事决不是要你出面,而是我俩必得心性一致。右相郭子仪领兵在外,凭山人对他的了解,此人一向忠谨,在这件事上定会依礼秉公而断。好了,这事就包在山人身上。”

于是,李泌就到后宫去晋见唐肃宗,并当着张淑妃、李辅国的面对李亨说:“国不可一日无主,今上皇将宝册一应正式传给陛下,是要陛下正式利用它们聚天下之力,正朝纲、匡社稷、平叛乱、安人心。如此看来,这绝不仅仅是陛下家的私事,实在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天下事,陛下怎能只以家事对待?”李亨说:“这个朕知道,但朕以为等到收复两京,迎回上皇,由上皇亲自传给朕方为名正言顺。”李泌说:“陛下差矣,非常事必得非常办,不可只拘泥于古礼。陛下试想,当初若不是太宗皇帝和上皇以非常手段继位,何以有贞观之治和天宝盛世。臣以为,今日天下事要比太宗、上皇继位时倍加紧急。陛下若正式使用宝册,更加证明安禄山之伪,定可在叛军上下引起很大反响,也正可瓦解敌军,有利于平叛,陛下岂能不以天下事为重而顾小节!”

张淑妃一听这话十分高兴,因在这之前李泌不是就因为宝册不在,而阻止唐肃宗册封自己为正宫的吗?如今宝册如正式启用,看谁还有什么话说?于是就对李亨说道:“先生所言不差,确以天下事为重任,小道应服从大道,小礼节也必得服从于大礼节。上皇既已正式传宝册于陛下,陛下不受,这无论是从社稷大礼,还是从父传子承的道理上讲都不妥,陛下应从先生之谏。”一旁的李辅国心中就像打破了醋瓶一样,他嫉恨李泌总是抢自己的头功,但他从根本上倒也希望李亨早日启用宝册,这样张淑妃的正宫位和自己大内总管的地位就可尽快得到。于是,他也就顺着张淑妃的话附和了几句。李亨说:“诚然如诸卿所言,也要等丞相回朝廷议。”李泌说:“左相李光弼远在河东,要想召回显然是不可能的。可首相却近在受降城,陛下速召他回朝。”于是,唐肃宗就发了召郭子仪星夜回朝的那道诏书。

郭子仪回朝后,唐肃宗就李泌建议接受和起用宝册之事征求他的意见。果然郭子仪说:“这是顺天应人的大好事,陛下理应如此。同时,平定叛逆是当务之急,我朝又要和回纥、吐蕃两与国交往,没有皇上印玺,今造成诸多不便。这又涉及朝廷政体,并非小事,侍谋军国所谏正是为国家着想,请陛下明察!”郭子仪这样一说,大殿上的文武大臣发出一片赞扬声。李泌却又出班奏道:“陛下要南下平叛,需向回纥等借兵。如西北军到来,按理应由储君接待,望陛下早定太子之位,以利进军。臣以为处此紧急时刻,不如从简,将陛下接受、起用宝册大典和册封太子大典合并进行,不知圣上意下如何?”李泌话音一落,唐肃宗转问郭子仪:“卿以为如何?”郭子仪躬身答道:“臣也正有此意,侍谋军国所奏比臣考虑得周到,惟陛下圣裁。”唐肃宗大是高兴,就当堂宣布:“两项大典于明日举行,裴冕、李勉二卿加速准备。”满朝文武皆大欢喜,只有李辅国最不希望李俶为太子,但又无理由公开反对,只得忍气吞声地张罗大殿内外张灯结彩。

九月二十九日五鼓,唐肃宗坐殿,文武列班整肃,寂静无声。监察御史李勉自别殿捧回宝册交给韦见素,韦见素登上丹墀,双手高举宝册丹匣面南而立,唐肃宗立即起身离座来到韦见素对面向北躬身施礼,裴冕在旁赞礼唱道:“王室多故,云雷经始。王受国宝,以先启行,三河之表,爰整其旅。成师必胜,合于韬钤;料故无遗,徵于蓍蔡。关洛既定,幽燕复平,海外有截,厥功惟茂,始终竭力,自今礼成。”赞罢,唐肃宗向宝册深施一礼,从韦见素手中接过丹匣,放置于龙书案正中,然后归位。韦见素走下丹墀,文武百官齐身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唐肃宗高声道:“众卿平身!”文武众口一辞曰:“谢陛下!”起身归班。唐肃宗又言道:“宣广平王上殿!”从大殿到广平王府道路两旁的列卫禁军一路传呼。李俶依李亨当年册封为太子时礼仪,整衣肃冠,从王府步行,穿过禁军肃立的宫内纵横路,一直走上大殿,来到龙书案前面北跪下。唐肃宗起身从李辅国手中接过太子冠给李俶戴在头上说:“尔今既为储贰,可更名为‘豫’。”李豫叩谢道:“谢父王!”然后双手正冠起身面对群臣,文武臣工又齐身下拜高呼道:“千岁,千岁,千千岁!”李豫还半礼道:“众爱卿平身!”臣工们又道:“谢千岁!”李豫昂首下殿,回太子府更衣。两项大礼已经完成,李豫也已换好太子装又回到大殿,立于殿角。唐肃宗就宣布说:“自今日起以太子李豫为天下兵马元帅,以右丞相郭子仪为兵马副元帅,不日进军南讨。派敦煌王李承寀会同九都督府都督仆固怀恩赴回纥借兵,共同进军讨伐叛贼。”他话音刚落,钦天监入奏说:“臣等观测天象,十月一日将有日蚀,臣不敢不奏。”李承寀马上出班奏道:“天降灾殃之兆,君宜避之,近日不可动兵。”唐肃宗脸色大变,厉声斥责道:“自古君命神授,日蚀本乃平常天象,岂可因之而改国家用兵大略!再说安贼叛逆,天下生灵涂炭,其灾殃可不谓不大,怎不见天兆示我?卿不必再言,即日动身。”李承寀遂不敢再奏,就口称“领旨”,拜别唐肃宗下殿去了。郭子仪又奏道:“臣离东受降城之日,已将军中事务交割给仆固怀恩。今陛下要他同敦煌王赴回纥请兵,臣以为陛下不妨降旨,将大军交由韩游环带回。”唐肃宗道:“准奏!”立即派使到东受降城去传旨。

他二人刚走,李泌就上奏说:“陛下从灵武起驾南下,是要向天下人表明平定叛逆、收复国土的决心,从而鼓舞军民与敌决战的信心,确为上策。但此次出兵非比寻常,必得集中优势兵力,稳扎稳打。臣以为陛下宜先幸彭原,既可等待西北军到来,又可震动关中。等西北军到达后,再进幸扶风前后呼应。到那时,江淮及全国各地的贡赋也可到达,即用以赡军。虽是这样,灵武已成为军需供应的重要基地,其财富可供一个时期的需要,臣以为必得一战守皆能的良将戍守。”李泌的话音刚落,郭子仪上奏道:“侍谋军国所言不差,臣思之再三,宿将浑释之老成持重,定可担当戍守灵武之重任。更兼清水障守将史敬奉勇略兼俱,可令其协浑释之戍守,可保万无一失。”李泌又奏道:“这样甚好,陛下离灵后,可令灵武守军边戍守边屯垦,以足军用。浑、史二将俱是灵武籍良将,十分熟悉本地情况,得他二人主持一切,确悉用人得当。”

提起史敬奉,唐肃宗不禁想起绛桃,她在自己身边侍奉多年,主仆情分颇深,今日一别,何日得见?可今已如此,唐肃宗既不能不念旧日主仆情分,也不能过分顾及这种情分。想到此,就说道:“就依二卿所奏,以史敬奉为灵武刺史,赐宅第一所,可兼顾灵武、清水障戍守;令戴休颜仍领军回夏州戍守。癸未日(十月初三),由灵武出发。”这一去,就由灵武走出了中唐的三位皇帝,即唐肃宗李亨、后为唐代宗的李豫(即李俶)和唐德宗李适,从而奠定了灵武在中国历史上的特殊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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