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该如此,柴狗,给我站直喽,挺直你的腰杆,不管在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你靠着双手养活自己和家人,你的本性比这里所有的人都要高贵,你不需要去学他们那般摇扇吟诗,因为你的话语未曾经过伤春悲秋的修饰,句句出自本心。”
妙应盯着柴狗,眸子冰冷。
柴狗微微一怔,眼神复杂的看了妙应良久,终于,那一直伛偻着的背脊在妙应轻摇了摇头正怒其不争时挺得笔直!
妙应眼中一抹异彩闪过,目光从柴狗身上移开,注视着黄、李二人。
“怎么,两位公子目光如此凌厉,有何指教?”
黄、李二人对视一眼,转过头来看着妙应冷哼了一声,齐声道了句走着瞧便拂袖而去。
两人灰溜溜的离去,此局算是妙应大胜,她言辞犀利,大帽子像是不要钱似的一顶顶的盖过来,让人无法反驳,此刻热闹已经变了味道,围观的人有一些生怕战火蔓延到自己身上便早早散去,不过依然有几十人伫足围观,毕竟戏还没唱完,正主都还没被讨伐呢。
欺负柴狗的可并非只有黄、李二人,严格的来说,这二位纯粹是别人玩火时他们被火飘到了裤裆,完全是被殃及的池鱼,正主是那绸缎庄的店主王老板,王老板可是如今贵州城知府大人的亲戚,眼前这位巧舌如簧的女子生得貌美如花,这下更有戏看,也不知道那些离开的是什么心态,此刻依然围观的众人尽皆鄙视的看着离去之人的背影,心中感慨其不知所谓。
“精彩,精彩,通判夫人言辞犀利,果然是名门之后,不过乱世重武略,盛世重文才,如今大华朝的男子认为女人们应当崇尚三从四德无才便是德,夫人如此才学恐怕不会为通判大人所喜吧。”见着黄、李二人匆匆离去,王老板不屑的摇了摇头,两个脓包而已,不过就是被扣了几顶帽子便吓得无法反驳,照实是草包了一些。
围观众人本以为要上演强抢民女的戏码,没想到这突然杀出来的女人竟然是通判大人的夫人,一个是知府亲戚,一个是知府身边官吏的夫人,这下更好玩了。
妙应莞尔一笑,无视周围之人的惊叹,道:“王老板说笑了,小女子方才说的,不过是些正常人都知道的道理罢了,与三从四德之类的教条毫无冲突,想来通判大人也不会这么上纲上线,倒是王老板你,请工人不给工钱,很是霸道啊,普天之下,没有比王老板更霸道的了,王老板你这是把自己看得很大啊,比皇帝都还大,至少想我大华朝官人为官还有俸禄呢,王老板你这却是白干,不白干便拉人见官,真是好生威风。”
围观的众人心中禀然,这女子又开始扣帽子了,不过这绸缎庄老板也照实可恶,被扣了亦是活该。
“岂有此理,你这是血口喷人,这贱民弄脏了我的绸缎,我自然要扣他工钱拉他见官索要赔偿。”王老板气冲冲的道。
妙应道:“能否不要张口便骂人贱民?我等生来是自由身,你凭什么高高在上,一个知府的外戚而已,又不是你执掌贵州城,所谓士农工商,虽我不赞同将人划分等级,可是你一商人屈居末座,竟然还成日骂柴狗这等农夫贱民,要知道人家隔了你两袋,没让你叫爷爷已经算是不错了。”
“你……”王老板面色涨红,他姓王名俊杰,自幼在乡野成长,自小性格孤僻,自尊心极强,所谓自尊心越强自卑感便越重,当他一日突然被在朝做官的叔父一下子找上门来要他过继,当下他的内心便无限膨胀。
叔父身患隐疾,无儿无女,如今最是疼他,如今竟然当街被一女子给落了面子,王俊杰目光中自然满是愤怒。
可是,王俊杰是个内心阴郁的人,他鬼点子极多,所以他才能想出各种请人不花工钱的想法,如今这通判夫人,亦是明日晚上便要过叔父知府家中伺候其就寝的女子,叔父亦答应待其享用后便让他也分甘同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的仇恨先累积着,明晚好好在其身上发泄一番,想到自己明日晚上便能将眼前这将自己不放在眼中的女子狠狠蹂躏,王俊杰越发觉得自己此举实在英明,他的愤怒越盛,明日就越是勇猛!
心中这般想着,王俊杰再看妙应时便淡笑了笑,道:“那好,他的工钱我给,你也别到处宣扬我请人不给工钱,今日这事作罢,我也不拉他见官,不过你让他最好在贵州城夹着尾巴做人,晚上出门要看路。”
柴狗两眼放光,有工钱了!
围观之人本以为能看到大戏,没想到反派就这般莫名其妙的投降了,众人心中纷纷鄙视了王俊杰一番便各自散去。
……
得到了工钱的柴狗兴奋到跟个向大人讨要到碎银子买了几串糖葫芦的小孩,他将几个铜板放在手心,双手盖住拼命的摇晃,哗啦啦的声音伴随着他干净的笑声让妙应也忍不住莞尔,小绿与小红一直让柴狗走开一些,可是柴狗却一直跟着,说要请妙应吃东门市场尽头的那家福缘小吃。
福缘小吃主要经营饺子生意,由于店铺地处东门以及是老字号的因素,福缘小吃的饺子特别的贵,一枚铜板仅仅能买到两个饺子,在大华朝,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一个月的开销也就才五百枚铜钱,相当于五两白银,而如今柴狗每日的工钱仅仅五枚铜板……
妙应自然是拒绝,柴狗却是不肯,说妙应是他的恩人怎么着也得好好报答一下。
直到妙应说‘一个腰缠万贯的人请人吃山珍海味是把他当成朋友,而一个仅仅只有五枚铜板的人却请人吃五枚铜板东西是把另一人当兄弟’后,柴狗才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只能吃四文钱,因为另一枚得给奶奶存着过两天就托人捎回去给奶奶买白米。
柴狗的淳朴让妙应很是开心的大笑了起来,丝毫没有当下女子应有的矜持,她看了一眼前方说‘衣满楼’就要到了,她还有事情要做,就此别过吧,临别时见柴狗紧紧握着铜板看着自己,妙应道:“我是谁你方才也知晓了,若以后有难事便来找我,或者是差人前来也成,我俩初次见面,却是甚为投缘,不过初次见面便送礼物不太妥当,我便送你一首歌如何,也是让你释怀,为何我不与你去吃那福缘小吃。”
柴狗不明所以,却是拼命点头,在他心中,妙应是他的大恩人,不光是替他讨回工钱,还让他第一次在贵州城,做了一回人。
淡淡一笑,妙应豁然转身,留给柴狗一个曼妙的身影与一道婉转清脆的歌声:“人生于世上有几个知己,多少友谊能长存,今日别离共你双双两握手,友谊常在你我心里,今天且有暂别,他朝也定能聚首,纵使不能会面,始终也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