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3
这次轮到唐月愣住了。
由于过早的离开，加上爷爷刻意的回避，父母这个词在她心里早已变得陌生，如今从一个“外人”的口中说出，纵使已被生活磨砺得坚强、早熟，突然之间唐月也感到了茫然和接受无力。
“你……是我老爸最好的兄弟？”
“是的。”
“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装成乞丐？为什么又要走？”
“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现在你只要知道三件事：第一，把纸上的地址、姓名和电话告诉你爷爷，就说你们校长帮助联系的，至于邢校长那边，他会帮你把话说圆。第二，除了纸上的，我对你说的所有话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爷爷。第三，现在我离开是要为你老爸、老妈做一件事情。记住了吗？”
“为我爸妈做事？”
“不要问。”
“不让我问你还告诉我这么多？”
“丫头，你先告诉我，咱们爷仨相处了一个月，通过这一个月，你觉得叔会坑你、骗你和你爷爷吗？”
“你一直都在骗！从来的那天开始！”
“好，那除此之外呢？”
“……你没坑过我和爷爷，你为我们做了很多事……你是好人。”
“那就行……今后只要你和爷爷需要帮助，叔就随时出现，但是现在，什么都不要问！”
“那告诉我你的名字总可以吧？之前不管我还是爷爷问你，你从来都是打岔……”
“赵归尘。家里排行老四，‘四儿’是我的小名，这点我没骗你。”
“……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你大名挺好听的。”唐月的俏脸上终于绽放了一丝笑容，但随即这丝笑容便散去，“电话号码是多少？以后怎么联系到你？”
“不用联系。”
“连电话都不想留，还说是我爸最好的兄弟？！还说随时来帮我跟爷爷？”
“我走之后，你跟爷爷的任何事情我都会随时掌握。”
“……你怎么这么有本事？那……”
“小月，你刚刚已经答应叔不问了。”
“好吧。”唐月撅起了小嘴，低下头去，很快又挂上笑容抬头瞧着赵归尘：“叔，其实我跟爷爷早就感觉你哪里不对劲，现在感觉你更神秘了。”
“你想多了，其实叔跟你和爷爷一样，都是普通老百姓。”
“你不普通，你帮了我和爷爷很多，你还带来了好运气，叔，你很帅……”
“抓紧时间吃菜，吃完打包点炒菜给爷爷带回去。”赵四喝了口茶水，“李姐，买单！”
“还买啥子单？”刘二的老婆笑逐颜开，操着浓重的SC口音说道：“拆迁补偿都搞定撒，晚上在本店吃饭全免单哈！”
0014
唐月在依依不舍中送走了赵归尘，然后回到家将赵归尘离开的消息告诉给了刚刚醒来的爷爷，唐老汉得知后气得大骂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就在这时，之前在自己店里跑堂的小伙计却拖着行李回来了。唐老汉顿时愣住，半天后才将脑袋扭向唐月，呆呆地自言自语：“这TM也太巧了吧……”
唐月看着发呆的爷爷，脸上现出不易察觉的微笑，心中默默的想着：叔，你放心，我会守住秘密……
公交车停稳后，赵归尘轻轻走下车台阶，随后登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附近的辉腾轿车。
“唐正的家人安顿好了？”
“按唐正的脾气看，应该算是好了。”
“现在要向宋延文出手？”
“已经出手一个月了……”赵归尘表情淡然。
“9号要肉疼了。”
“不会的，舍得舍得。”
“……利益交换，老爷子又没少出力。”
“……可惜他已悖离祖训，否则一定会成为爷爷的接班人。大哥，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吧？”
“记得。”
“那就好。在我们兄妹6人中，你始终是最疼我、最支持我的一个，但从性格和行事风格上来讲，你也是受老爷子影响最深的一个，所以，我希望大哥你能记住我说过的话，千万别陷进去。”
“老四，我明白。”
“这里我最多用三天，三天之后我会让老六把钥匙还给你。”
“老六不是在杭州吗？你让他也参与进来了？”
“一点小事，放心，我不会让他受到任何影响。”
“好吧，你做事有你的考虑。喏，东西拿走。”
赵归尘从大哥手中接过钥匙和电话，一边拨打电话，一边缓步走入张松花园小区10栋905公寓。10分钟后，中V纪V委副书V记黄柏生、国安十一局副局长孔繁兴、三江省V委V书V记赵卓军、省委组织部长姚一林、JX省SR市市V委V书V记蒋东生五人逐一进入了同一个房间。
“这么晚了把几位领导请过来，”赵归尘笑着将5人请入座，“还望见谅。”
“三江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尽快解决，怎么对得起党和人民？”黄柏生端起茶几上早就准备好的茶水呷了一口：“还有，你小子就别领导、领导的了，有什么事直说。”
“那好，闲话少叙。黄书记，既然文件都已经带来了，就不着急这两天了，明、后天我带你和老孔去凤凰山转转，先调整一下状态。”
“这一个月一路催着赶着让我们走加急程序的是你，现在让我放慢节奏的还是你，”黄柏生饶有兴趣地看着赵归尘，“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老孔，把新材料拿给黄书记看看。”
孔繁兴从公文包内拿出了厚厚一摞材料交给黄柏生，黄柏生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两道眉毛逐渐拧到了一块。“请我去凤凰转转？不仅仅这么简单吧？按上面说的，如果情况属实，那这个宋延文还真是已经烂透了……”
0015
黄柏生将材料收入自己的公文包，转向孔繁兴：“小孔，加拿大那边你们国安已经监控起来了吧？”
“十局的同志早已做好布控，可以随时向加拿大提出司法协助。宋延文一直以为自己瞒天过海，滴水不漏，对加拿大的女人和孩子放心得很，而这位女士每天只知道无度挥霍，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丝毫没有产生警觉，这也间接为我们开展工作提供了便利。”
“抓捕宋延文后，她们也享受不了几天了。”黄柏生嗅了嗅茶香，将杯子送还茶几。
“黄书记，老孔手下的兵昨天已经在江畔别墅对华江河实施了秘密控制，现在宋士春伏法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个时候，如果今晚再向加拿大提出司法协助，秘密控制住宋延文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赵归尘提起紫砂壶为黄柏生满上水，“你感觉会不会对未来的工作有帮助？”
“上兵伐心，攻心为上。”
“不错。”
“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办，程序问题你自己解决。凤凰那边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十点就行。接下来我向大家说明一下未来两天的计划和要点……”
黄柏生5人离开后不久，六弟赵归野敲响了赵归尘的房门。
“哥，你交代的任务我都完成了。”
“都说上九潜龙勿用，要不是小菲出事，我也不会想到让你过来。”赵归尘示意老六坐下，“小菲还在老五那边？”
“嗯，恢复得很快，这两天一直在姐那边玩。”赵归野说到这里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没想到宋士春这老王八蛋竟然这么人面兽心，如果小菲有个什么闪失，我肯定把他活剐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样的话不应该从你口中说出来！”
“我错了，哥。对了，帮我感谢李哥了？要不是碰巧你们在调查那个老王八蛋，小菲就真完了。”
“大伟是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调查宋士春只是查宋延文的一个环节，我也没想到中间会遇到这件事，”赵归尘负手站在窗前，透过窗帘望向一墙之隔的省委大院，“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连正哥也是被他害死的。”
“其他的事你就不要分心了，”赵归尘转过身来，“明年就研究生毕业了，先把心思用在学业上吧。明天我跟黄叔叔他们去宋士春的老窝，两天内小菲的事情就能得到一个说法。还有，你拿回来的证据对宋延文的案子来说是关键，等这件事告一段落，我会在爷爷面前给你请功。”
“请功就不用了，本来也没费什么功夫，权当给小菲出口气。”赵归野穿上外套准备离开。“事情办完后还要回去？”
“可能还要在滨江呆几天，XJ那边的事情也快有结果了。”
“太好了，那今后我们可以多聚聚了。”
“再说吧，”赵归尘用拳头戳了一下老六的肩膀，“咱赵家人要做的事情太多！”
0016
上午11点10分，一辆军牌奥迪A6轿车停进了凤凰秦颂市政公司的院内。
“黄书记，从现在开始，您就是省军V区政委华江河，我是军区后勤部长杜震宇，大伟你跟我们一起，老孔，外围就交给你，只等对方确认转账。”
赵归尘下车后为黄柏生打开车门，并指引着黄柏生与前来迎接的凤凰秦颂市政公司董事长宋士春握手。
宋士春笑容满面，双手握着黄柏生的左手，一口一个“首长”，将黄、赵、李三人带入秦颂市政公司的内部招待所。秦颂市政内部招待所不大，上下三层，面积也就2000来个平方，跟办公楼、宿舍楼一样，都是上世纪80年代的建筑，可一进入招待所老旧的木制大门后，景观却与外部大不相同，黄花梨木的九转楼梯从一层连至三层，楼梯中空处则是从三层天花板一直垂落的水晶瀑布吊灯。
柔和的淡橘色灯光在水晶的折射下，几乎将整个招待所照得灯火通明，黄柏生借着灯光扫了一圈一层的大厅，发现楼梯的旁边横卧一套小叶紫檀根雕茶几、座椅，茶几两侧摆放了十数个高低不同的乌木博古架，其上陈列着各色官窑瓷器，年代各异，价值不菲。茶几的对面是一处室内草坪，草坪与九转楼梯相接，一条人工小溪蜿蜒其间，草坪之上栽植了多种南方名贵花卉，花香与紫檀的香气掺杂在一起，提神醒脑，沁人心脾。
光是看到的这些，价值几何已令人咋舌。在宋士春做出请的手势后，黄柏生第一个迈向楼梯，随着楼梯被踏出一阵阵轻微的吱呀声，他轻轻一笑：“原来宋老弟是做市政出身，难怪如此家大业大。”
听到这话，跟在黄柏生身后的宋士春微微愣了一下，就在他揣测黄柏生说这话的意图时，又听黄柏生说道：“宋老弟不要多想，我跟宋书记虽然只有数面之缘，但上面顶的是同一片天。”
见心思被黄柏生猜透，宋士春不禁汗颜，随即恍然：“您也是9号……”
“宋老弟，有些事无须挑明。”黄柏生打断宋士春，向守在二楼楼口的女迎宾致以绅士一笑。
“士春鲁钝，士春鲁钝。”宋士春一踏上二楼的地板便快步赶到黄柏生前面为三人引路，“华政委和杜部长从滨江一路赶来，本人代表公司略备薄酒，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宋老板客气了。”赵归尘说道：“但华政委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正事办完？”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小周！”
随着宋士春的召唤，一位身着旗袍的窈窕美女手捧笔记本电脑款款走入包间。宋士春接过电脑后，指背轻摆，周姓美女随即离开。“那就请杜部长报一下帐号。”
赵归尘提供了一个帐号给宋士春，宋士春输入完毕后又接连点了8位数字，然后将电脑转向赵归尘：“杜部长，这是按照您的意思……”
赵归尘看过屏幕后轻轻点了一下头，宋士春随即当着赵归尘的面输入了密码，并毫不犹豫的点下了确认键。不一会，包间内便响起了手机短信提示音。
赵归尘拿出手机，查看过后，严肃的面孔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