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假如有人背着变异体尸体来,扔在‘总部’,就给他记积分。等差不多攒够了,换吃换喝换装备。你看,再来些人种地,打造装备,医病治人……”空池雨越说越激动。
不得不说夕阳打在他脸上甚是好看,少年又志气十足,手舞足蹈,高谈阔论,瞳中仿佛有星光。
艾尔莎还是听不下去,打断了他的话:“你想得太美了。”她叹气:“天才就是天才,温室养大的。论战斗我佩服你的战绩,论管理我得打击你。联盟这么大也不见得有本事种地自给自足,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当今晨曦之域的土盐分高,养不起庄稼?”
“我就说说嘛。”异乎寻常的语气,渗得艾尔莎一身冷汗。那家伙不自知,抱大布娃娃似的把德吉揽坐下来,他看着艾尔莎发呆,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真好。”又渗得艾尔莎一身冷汗。
“我们的‘小天才’,你怎么了你?疯啦?”也不知是不是女性的本性促使她这么幽幽地开口。
“你真好!”破罐子破摔。
趁艾尔莎还没一拳砸他试探看看是不是本人,他仿佛没事人地收起玩笑语调,整理衣襟,“我当然知道一天两天不行,可能一直不行。不求一天两天,只求总有一天!”他大腿上还坐着德吉呢。
艾尔莎看着他。
“怎么?”
艾尔莎看着他。
“脸上没米粒。”
艾尔莎笑:“我在想,以前听到你名号时好威风,我还暗暗崇拜。如今见到实物,觉得非得退货,还要找厂家理论理论不可。你到底哪里值得崇拜了!”
听到厂家,空池雨下意识地思考了与此相关的记忆,愣了几秒,脸色有点尴尬。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看不到他表情的德吉抓住他的手,仿佛争抢一般地强调:“那我就把哥哥买走。”空池雨笑,德吉听了也觉得好笑,他刚才觉得假如不开口估计没人注意他了才说话。
然后?
他郁闷了,怎么他每次好好说话都有人笑场呢。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空池雨拍一拍沙发靠背,向艾尔莎半开玩笑说。他站起来,把德吉顺手丢到沙发上:“我要去救人,妇孺都给我留着看家,等本大将凯旋!”放下一些营养剂,自认为很霸气自在地挥手作别。确实很唬人,可熟人就不这么认为了……
“神经病,大男子主义。”艾尔莎这么评价。
“我不是小孩。”德吉这么评价。
……
“别,别……冲动。”咽下口中的“别过来”,嘉文一阵后怕,双腿哆嗦着向后退去,却不敢动作太大,生怕刺激眼前之人。
他后退几步也没退到人群中,心下暗骂。毫无疑问,他的“同伴”也向后退了。“小鸢……鸢儿,你别冲动,你要是跟着我们,我们就是死。你会背着罪名死去不是……我们平时待你不好,也没欺负你,两不相欠啊!你就坐那等等,不是我们要丢下你,我们也没办法……”
他很聪明,“临危不乱”。他明白此时说违心话只会让白鸢情绪不稳定,更容易被母体控制。他更明白如何几句话拖“同伴”下水,让人“为他”说话。
喻忆之的心猛地抽动一下,不知为何不太舒服。但还是开口了:“为了胜利。”他是真的这么想,更没有明白其余人的居心。
“是啊,现在冲动只会平白伤到更多人,我们已经到联盟研究部了,你就等等,等等就没事了。”
“放心,战争会结束,我们会胜利。”
……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嘈杂的声音在喻忆之身后交织着,他忽然听明白了。
觉得人类之渺小,万物不及。包括他,有胆子嘲笑,没胆子揭示罪恶面目。
直到那个平时不为人所注意的女孩,白鸢抬头的一刻,总是对伤患温柔以待的眸子里有尴尬的坚决:“嗯……我不动……我是英雄吗?”看似无厘头的话实质是她在寻求安慰,寻求支持,寻求最后一点鼓励。寻求,死去的意义。
她哽咽,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哭得无比凄凉,痛彻心扉。
末世里,接受众叛亲离的结局,接受身边习以为常的人离开,接受被“捕获”上交成为实验品,接受……不公的死亡。
“当然。”喻忆之的声音很小,这是他此时所能发出的最大声响,因为他心中还有往日的幻想,还有悄然生长,破土而出的震撼。他觉得自己先前所想有多么无理取闹,多幼稚。
他没有等白鸢看见是谁先说了话,在“同伴”向白鸢表达无比敬意时病入膏肓地冲出去。他敏感地知道白鸢没有察觉。
他喊的时候还上气不接下气,狠狠地抓住走道上中年研究员白色衣袖下的手臂,指尖因用力而泛红:“等一下。”
“我请求……商易王朝军人喻忆之请求,作为实验品。”他说话时牙都在打颤,语气却坚定不移。
“别胡闹。你没有感染,是正常人。”
“帮帮我。”他快坚持不住了,脑海里对死亡的本能恐惧不断侵占高地。
“你这样……没意义。”
“为什么?战场上战死,在实验室里死于研究,哪个又比哪个有意义!”喻忆之固执地拦着他,终于承认内心压抑的想法,“好过让心爱之人独自面对一切。这个理由可以吗?”
中年人打量他,面色不快,终究有什么说不出口:“去吧!去她身边!”
“我的名字是白槿翊……”轻轻的叹息拂过他耳边,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加快。
“你好?”尴尬,特别尴尬,怎么会这么尴尬!这是他到达禁室之后几分钟的感受。
现在真是生死关头?他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
“你好,你……也是感染者?请问你叫什么?”白鸢看到有人,先开口打招呼了。
好有礼貌,居然记得擦眼泪,但是拜托记住你的跟踪狂好吗。
哦对,你其实只看过我本人一眼,名字都没让你知道。
“喻忆之。”他一向话多且自来熟,但对上这些问题无言了。他总不能说:姑娘你还记得当年你救上岸的水鬼吗他很敬仰你要和你同生共死吧?
“听说你的名字叫白鸢,真好听。”他斟酌措辞,“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聊吧!我想想……聊什么好呢。比如,你喜欢什么颜色?我猜红色。”你却常常穿着白裙子,因为更适合你。
“嗯。”白鸢惊讶了,不想打断他的话,轻声回应。她坐得端正,活像认真听课的学生。
“你爱吃甜。”却常常吃淡,因为伙食没有甜品。
“嗯。”
“你喜欢热闹。喜欢和一大群人凑在一起。”
他佯装掐指一算,他发现自己很可能早就喜欢这个人了,只是不知道而已。
你,却常常被冷落。
“你是巫师吗?”
要完,高看了。
因为很少人能觉醒为法力能力者,巫师这个身份很是珍贵。
然而它在晨曦之域虽然并不像亡灵法师一样禁忌,但相比普通法师,还是很招诟病。它的分支,不论幻术师还是妖术师听上去都不似善类。
“不是不是,我啊,爱好是侧写,很会看人。姑娘你还想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