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玉在自己家里鼓捣了好几天,终于把小学的课程鼓捣明白,教材也编了个差不离,接下来就要找教员来培训。
找教员这等事情,刘仁玉自然不会亲自去办,他先是把主持民政的马天君找来,先跟这位手下商量教育改革的事情,然后再让这位手下去找教员。
在靖边堡守备府的会议室中,刘仁玉与马天君分宾主坐着,就课程改革一事交换意见。
“天君,我觉得现在小学里的课程太过单调,不适合学生的整体发展,所以我打算在现有课程的基础上,增加算术,音乐,美术,文明礼仪等几门学科。”
“算术,音乐,美术,文明礼仪!?敢问大人,这些课程都由何人来教授?”
“算术,我打算找账房先生来教,音乐,找戏班子里的伶人,美术,找善于作画的画师来教,文明礼仪这门课,让国语教员带着教就好。”
“将军,您的意思是,就连戏子这等下九流都要来当教员!?而且,将军,在我大明,断文识字的目的就是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体育可以强身健体,您让学生们上这门课,学生可以理解。但是,音乐,美术,算术学来何用,考试又不考,这样只会误人子弟的。”马天君皱眉道。
“天君,你这话说的有些不对,戏子在我看来不是下九流,在我镇北堡和靖边堡,戏子是音乐家,是我大明的公民,与咱们在人格上是平等的。他们当然可以来当教员,而且我也没说学生们受了教育,就要去走科举这条路,他们还有很多条路可以走。比如,当技师,工程师,军人,工人,只要能赚到钱,能养活自己和家人,就能受到尊重,就算成功。”刘仁玉微笑着回应道。
马天君听了这番话,对刘仁玉所说的新鲜观点着实有些意外。然后他默然良久,方才说了这样一句话:“将军,学生有几句心里话,其实早就想问了,只是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有甚想问的是,只管问。”刘仁玉慨然应道。
“将军,您的志向是什么?”马天君问道。
“练强军,平流贼,逐北虏,灭建奴,博取富贵荣华,享受人生,颐养天年。”
“将军戏我也!”马天君摇摇头道。
“哦,天君为何这么说?”刘仁玉饶有兴致地问道。
“将军大兴工业,分田地给百姓,邀买人心,学生还能认为这是养兵的非常之计。您兴办私学,学生还能认为是您想为百姓们办点儿善事,但是您却让男童,女童都去学习,而且除了经学,您还开设音乐,美术这样的课程。
您方才还将戏子这等下九流的贱民称作与您平等的公民,您的做派学生看不懂,您不像一个正常的武将,学生隐约觉得您的志向绝对不仅仅是当个人臣那么简单。”
嘿,又是一个江户川柯南,又开始推理了。
刘仁玉先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就接着问道:“不然天君你以为我的志向是什么呢?”
“将军,学生不敢妄言。”
“呵呵,是吗!?”刘仁玉先是看了看一脸沉静的马天君,忽然开腔问道:“天君,我想跟你交流一个事情。”
“大人,您请说。”
“我泱泱中华,自秦汉以降,历经多个朝代,那些个朝代,时间长的也就200多年,不到300年便土崩瓦解,短的只有十几年便告灭亡,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朝代更迭,无外乎昏暴之君当国,奸邪小人秉政,或者气数尽了,百姓们活不下去,就起来造反。”
“对了,为什么百姓们会活不下去呢?除了秦朝是因为过于严酷,西晋是因为八王之乱,隋朝是因为隋炀帝杨广透支国力之外,其他朝代那是因为皇族,公卿士大夫阶层经过数百年生息,子孙太多,而且他们垄断了国家的经济命脉,兼并了土地,让百姓失去生活资源,陷入到活不下去的困境之中,这才不得不造反。
然后造反成功的人又成为新的特权阶层,再过几百年,又来一场造反,再出现一个新的特权阶层取代旧的特权阶层。这就是咱们这片土地上上演的政权交替模式,天君你说是不是?”
“呃!”
马天君听了刘仁玉说的这个话,久久不能言语,他本以为刘仁玉想做操莽,这个他倒也能接受,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刘仁玉却说出了这样一个让他费解的志向。
他听完这个话,他的内心深处,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似乎抓住了一点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抓住,他就这么张着嘴巴,痴痴傻傻地呆望着刘仁玉。
“呵呵,天君,你为何如此作态,你们江南不是有个心学的泰州学派吗?这一派就提了一个惊世骇俗的观点君者,天下之大害也。我觉得这个学派说的有点儿道理,但是也不全对。
不受制约的权力会让圣人变成魔鬼,好的制度却可以让魔鬼变成好人。君未必是天下的大害,不受任何约束,肆意妄为的昏暴之君才是天下的大害。你方才不是问我的志向是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想建立这样一个天下。
士农工商四民平等,虚君共和,主权在民,军队不再是一人,一家的军队,而是国家的军队。”
刘仁玉不知不觉地就把深藏在自己心中的政治理想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对着一个受过大明传统教育的书生说了出来。
马天君听刘仁玉说了这么多他从前从未听说过的观点,他有些凌乱,有些迷茫,甚至还有些害怕。
因为刘仁玉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说他想谋反都是可以的,可这位将主却偏偏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观点全部说给马天君听了,如果马天君听了这些话,敢稍稍表现出不认同刘仁玉意思,说不定就会身首异处。
所以马天君发现他的前心后背都已被汗浸透。
“天君,我的理想不是为我个人谋求福祉,而是为国家,为民族树立一个新的制度,在这个制度里,有自由,有平等,有尊重,没有特权,没有等级,没有压迫,只有建立这样一种虚君共和的民主制度,我中国才能跳出三百年一大乱的轮回,成为一个美好的国家。”刘仁玉在说这个话的时候,一脸神往,似乎都有些陶醉在自己构建的虚拟世界之中。
而马天君听了刘仁玉的话,似乎又懂了点儿什么,但是又没有完全懂。
一脑袋浆糊的马天君在心中犹豫良久,方才小心翼翼地询问刘仁玉道:“敢问将军,您要怎样让我大明变得跟您说的一样?”
马天君非常小心地避开了造反二字,他想听听刘仁玉会怎么说。
“一个人,无论想做什么事情,都要有足够的资本才行,我现在还很弱小,还需要好生发展,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有计划。不过,我可以先做我能够掌控的事情,我能够掌控的事情,就是大力发展教育,我这个教育的目的,不是让受到教育的人参加科举,去挤破头当什么人上人,而是让他们通过学习具有一种能力,一种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我才要在小学的课程中增设陶冶情操的音乐,美术等学科。”刘仁玉并未说些遥远的事情,只说了些现在的事情。
而马天君听了刘仁玉的回复,掌心冒汗,脊背一阵阵的发凉,他不知道自己知道了刘仁玉心中的秘密,是不是还能活着走出守备府。
刘仁玉看到马天君魂不守舍的样子,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要完成这样一个壮举,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要依靠组织才行,所以我组建了一个社会民主党为我的理想而奋斗。
这个社会民主党的词句都是有因由的。社会,指天下也,民主者,为民做主也,党,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社会民主党即指为天下的公民做主的一群人。天君,我且问你,你愿不愿意加入社会民主党,跟着我一起奋斗。”
这个时候,马天君怎敢不答应,所以马天君尽管还是没懂刘仁玉的那套理论是个什么意思,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他还是点点头道:“学生愿意跟着将军一起奋斗。”